第5章 师妹(五)_撞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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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师妹(五)

  盛君殊站在阳光笼罩的客厅里,听郁百合哭诉。

  这还是他头一次在工作时间内被叫回自己的别墅来。

  郁百合在盛君殊将近一米八五的身高映衬下,两手握着,显得愈发萎靡:“就是在房间里不见的,我整个屋子,楼上楼下储藏室,全都找遍了。”

  她甚至还一个箭步冲到与太太房间的阳台,心脏狂跳地看看楼下有没有一具尸体,只看到了被太阳晒得发亮的竹林小径,一队毛茸茸的鸭子摇摆着走过去。

  盛君殊听见吸鼻涕的声音,忍不住瞥了她一眼:“……你先不要哭。”

  他快步走到浴室,郁百合也小碎步跟到了浴室。

  衡南从浴室里窜出来之后,还没有来得及打扫,地上洒着泡沫和水渍,隐约连成一串奔向门口的水痕。

  盛君殊眉宇间看不出情绪,随手举起未拆封的洗面奶看了一眼瓶底,又放下去。

  “太太下午就是从这跑出来的,好像吓坏了的样子。”郁百合战战兢兢地擦了一下眼泪,“我看太太好像早晚在吃小瓶子里的药片,太太会不会有什么……”

  盛君殊环视浴室一周,忽然叹了口气。

  郁百合吓得不敢再吱声。

  盛君殊回头:“没事了,你忙去吧。”

  这语气平淡,浑然不像丢了未婚妻的样子,管家阿姨匪夷所思地看了他好几眼。

  然而百合阿姨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明白豪门之内多的是不用管家知道的事,怀着一肚子惶然快步走开了。

  浴室里剩下盛君殊一个,空气里还漂浮着温热的玫瑰香薰的气味,他走进去,叉开一双长腿,慢慢地坐在了浴缸边缘。

  手肘撑在西裤腿上,他伸开手指捻了捻,眼神已经淬了冷意:

  “自己出来,还是要我找你。”

  话音未落,他两指并拢,以令人眼花缭乱的迅速一翻,在虚空掐住了什么,向下猛地一按,空气瞬间出现了类似于尖叫的啸声,挂下来的百叶“啪啪”地抖动叶片,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在拼命挣扎。

  过了一会,怨毒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叫变成了细弱弱的,嘤嘤的哭声,像是十三四的女孩发出的声音。同时,百叶窗外一株绿意盎然的千叶吊兰,刹那间枯萎凋敝成了黄色。

  盛君殊单手拉开窗,抓住叶子把那株枯草拖进来,“噗通”一声丢进了浴缸里,一连串气泡,咕嘟咕嘟地从水面升起来。

  盛君殊拿纸巾小心地擦了擦指尖的水:“成精才几年,就敢在我家里撒野。”

  “哗啦”,一截细细的纽扣藤一甩,搭在浴缸边缘,好似**上岸的人,一点水从浴缸里飞溅出来,一行弯弯扭扭的字,出现在大理石地板上。

  “对不起,我只是和她个开玩笑……”

  未等她说完,盛君殊掐着它的脖子,提着它起身走出浴室,上了二楼,那嗡嗡嘤嘤的哭声跟了他一路,拖下一串长长的水渍。

  央空调调控之下,盛夏的房间沁凉舒适。

  房间自带阳台,光线通透而不曝晒,落在宽大的双人床上,充满松香气味,被褥凌乱地卷在一边。

  “衡南。”盛君殊叫了一声。

  没有应答。手一松,那截纽扣藤飘落在地上,他拿鞋尖踩住,它挣扎了半天,好容易翻了个身跪下去,发出砰砰砰的磕头声。

  盛君殊的目光扫过阳台,茶几,妆台和床,福至心灵,手扶着足有一面墙那么大的嵌入式衣帽间的门,慢慢划开,撩起了挂在最外面的一排色彩各异的女装。

  脸色苍白的女孩穿着白色吊带睡裙,正抱膝蜷缩在柜子里,一动不动,宛如箱子里放置的人偶娃娃。

  盛君殊俯下身:“衡南,出来。”。

  凑近一看,才发觉女孩脸上满是交错的泪痕,让光一照,亮闪闪的。

  盛君殊浑身发麻。

  垚山派大师兄,从小到大不怕刀光剑影,唯独惧怕女性的眼泪。

  身侧手指僵硬地动了动,蜷起来,在她温热的颊不大熟练地擦了两下,衡南让人一碰,眼神登时有了焦距,暴戾和恨意一块袭来,简直像一柄利剑照着他直射过来。

  突然的剧痛袭来,盛君殊条件反射地抽回手去,看着拇指下面两排小而深的牙印。

  又看向衡南哭得泪水斑驳的小脸。

  他这是……

  被那个最温柔大方、从容镇静、说话时眼里带光、暗恋他十年的师妹……

  给咬了?

  盛君殊沉默地摩挲着伤口,转念一想,便明白衡南对他的敌意从何而来。

  同意结婚,同意陌生人一切荒谬的条件,不过是以为从此以后在阳炎体的庇护下,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没想到刚来第一天,再度遭到怨灵和妖物的缠绕,她的心态崩溃了。

  眼前的这个,只是一个对从前一无所知的、宛如惊弓之鸟的、身为普通人的师妹。

  想到这里,他极其耐心地弯下腰,一手塞进她膝弯,一手捞背后,在衡南剧烈挣扎之前,快速把她从衣柜拦腰抱了出来。

  在他怀里,衡南简直就像扔上砧板的鱼,拼命甩尾挣扎,盛君殊将这幅细弱的骨架捏紧,防止她掉下去,一手定住她的裙摆,转过身寻觅房间里的床。

  好,床单是湿的。

  他面无表情地出门,随便在走廊里进了一间房间,拿脚点开门,把衡南扔在了床上,张开被子一盖,将她掩在底下。

  这个别墅,最不缺的就是房间。

  下午四点。

  仰躺在床上的、盖着被子的白色蕾丝睡衣的女孩一直在望着天花板抽泣。

  她哭得太厉害,哭声和吊兰精的哭声叠在一起,一模一样的细弱,娇气,那精怪就吓得不敢再哭了,于是只有衡南一个人的声音,嗡嗡嘤嘤地盘旋着。

  盛君殊斜坐在床上,压住了她的被子角,膝盖微弯,膝上放着纤薄的笔记本电脑,十指飞动,抓紧时间回了几个部门经理的邮件。

  衡南身上弥散着浓郁玫瑰香薰的味道。盛君殊百忙之瞥了她一眼,见女孩眼珠润泽,浓密的睫毛濡湿,眼泪不住地顺着眼角滑落,枕套洇湿了一大片。

  他皱了下眉,撩开被子,单手拎着衡南的前襟,把她拽了起来:“坐起来,流进耳朵里容易得耳炎。”

  衡南温热的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他手背上。

  “……”

  盛君殊拿纸巾僵硬地擦了一下,看了她半晌,感觉水分流失得太多,合上电脑,端起床头柜上的装热水的玻璃杯,捏着她的脖颈给她灌了几口。

  衡南冰凉的手攀附上来,握住了杯子,不一会儿便把水杯里的水咕咚咕咚地喝光了。

  风声鹤唳这一整天,她也是真的渴了。

  “衡南。”

  衡南拿着杯子,眼里才像是有了神。眼角、鼻尖都泛着红,像是雪塑的人点了生动的彩,闻声侧眼看过来。

  此刻安静下来,地板上“咚咚咚咚”的声音愈发清晰,好似谁在玩弹珠,衡南瞳孔猛地一缩,脸色煞白,一头撞进盛君殊怀里。

  “……”

  折腾得热,盛君殊原本把西装外套敞开来,衬衣也解开了一颗纽扣。猝不及防一双冰凉的手伸进外套里,在他背后不安地滑动,将他的衬衣在手心揉成一团。

  盛君殊长这么大,从未被人这么肆意地摸过,浑身上下绷紧,捏着衡南的后颈领子,下意识地想把她丢出去。

  但是怀里的衡南抖得厉害,盛君殊心里一软,那手硬生生松开,顺着她突出的后脊骨违心地摸了摸:“……那不是鬼,只是植物精怪。长日无聊,作弄了你,我抓来给你赔礼了。”

  “咚咚咚咚咚……”衡南紧紧攥着他的衬衣。

  “你看它在给你磕头。”

  “……”

  衡南默了许久,慢慢直起腰来,衣料摩挲,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向床边看去,地上沾着水写了一排歪歪扭扭的“对不起”,纽扣藤磕头的频率已经慢慢地放缓了,“咚、咚、咚、咚”,伴随着“呼哧,呼哧”的生无可恋的细细的喘气声。

  衡南捏着被子角望着那一排字,神情茫然,似乎没想明白,发呆。

  角落里细细的纽扣藤枝条,像菜青虫一样弓起身子,一拱一拱地爬了过来,爬到了衡南垂在床沿的脚边,不断仰起脑袋来,好似可怜巴巴地作揖。

  衡南垂着眼,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倒显出一种乖戾来,像是无论如何也讨好不了的阴郁小孩。

  雪白的赤足在空轻轻一荡,足尖带起的风就把那轻飘飘的纽扣藤吹翻了个儿,吹到了角落边。

  纽扣藤撞了个七荤八素,天旋地转,晃了晃脑袋,再次一拱一拱地爬过来。

  还没爬近,衡南又故意踢了一脚,再次把它掀到了远处。

  盛君殊坐在床的另一侧,电话转眼接了三个,都是谈生意,顾不上管衡南如何蹂-躏那吊兰精。

  好在他说话声线低沉动听,语气平和,也没显出要走的急燥,反倒成了悦耳的背景音。

  他说到“好,再见”的时候,恰逢纽扣藤第次嘤嘤哭着地爬近了,衡南顿了顿,弯下腰去,将纽扣藤捡起来,系在了自己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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