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极岛 (3)_槐安客栈怪事谭管重六祝鹤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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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极岛 (3)

  出海已经三日了,日子仿佛是停滞的,前后左右都是一样的景色,海、天,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重六站在甲板上,向西望着还差毫厘便要彻底沉入海面下的最后一缕阳光。不远处水手们聚在一起,围着一盆炭火,一边高声谈笑一边大口喝酒。这些都是甚少与秽气打交道的普通船员,纵然按照徐寒柯所说,都知道这是一趟极为危险的航程,但还是选择上来了。恐怕是为了那笔对于船员来说极为可观的酬劳吧?

  这笔酬劳在他们登船前一天就已经发放给了他们的家人,也就是说,就算他们回不去了,他们的家人也能拥有足够的钱,下半生不愁吃穿……

  重六看着火光映出的那一张张被风霜冲刷得粗粝而真实的脸,想象着那些爽朗的笑容背后都可能有怎样的故事。或许那个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年家中有个好赌的父亲,背着沉重的赌债;或许那个头发斑白的梢工或许只是想留下一笔足够送自己的孙子们去书院的遗产;或许那名身强力壮的火头要急钱给病重的母亲治病……

  一条人命,三百两银子。

  或许是他打量的时间有些长,一名留着大胡子的船员对他招了招手,“小兄弟,要不要过来喝杯酒啊?”

  这些人平日里埋头做自己的事,甚少与徐寒柯等他们眼中的“上等人”说话。但重六与他们不同,他总是穿着粗布衣服,常年在客栈里打工的经历给他赋予了一层其他人身上没有的市井气息。

  重六笑起来,走过去坐在给他让出来的一只木条箱子上。一名火儿递给他一碗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酒,重六喝了一口,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咕噜一声咽下去,“好冲啊!”

  众海员大笑。

  “哎,小兄弟,你是怎么混到那一群大官中间的?”刚才招呼他的大胡子问道。众人也都是一脸好奇。

  重六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大官?说不定我比他们官都大呢?”

  几个人笑起来,“我们几个在海上跑了这么些年,这点识人的本事都没有还怎么混?你这小子虽然长得白白嫩嫩的跟我们这些糙人不一样,可是一点派头都没有,一看就不是当官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重六又喝了口酒,笑道,“你说的对,我就是个跑堂。”

  “跑堂?客栈里的?”

  “是啊。”

  “他们带个客栈跑堂来干嘛?”另一名脸颊被风吹得通红的年轻人问,“而且你们客栈招人是看脸的吗?是不是正经客栈啊?”

  重六翻了个白眼,决定换个话题,“你们知道我们这趟出去要找什么吗?”

  一瞬间的安静后,红脸颊的年轻人道,“是要找一座岛吧?岛上有宝藏?”

  另一名火儿压低声音问,“那岛附近……真的有水鬼吗?”

  水鬼这两个字一出,立刻就有船员往地上吐吐沫,还有人瞪了火儿一眼,“别乱说话!晦气!”

  有人递了一块干馍给重六,重六接过来,咬了一口。

  “哎,那跟你一起来的那个,长得比姑娘还好看的员外是什么人?还有另外那个,是你兄弟?”

  “‘比姑娘还好看’的那位是我东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东家,那就是客栈掌柜?”

  “对啊。”

  “这哪也不挨哪啊?”众人都是一脸莫名其妙。一趟海上航行,却没有一个船商。要么是大官,要么是方士,竟然还有客栈掌柜和跑堂。

  那头发花白的老人道,“你那东家,拿了一条指南鱼。但我看了,它指的不是南。它指向哪,我们的船就往哪走。那玩意儿到底是干什么的?”

  重六正要回答,却忽然听到梆当一声,是有什么东西掉落在甲板上的声音。大家都是一惊,忙寻着声音望去。

  重六一转头,却见就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反射着白光的东西正在甲板上翻腾跃动,周围淌着一层湿哒哒的液体。

  重六凑近了看,胸中骤然涌进一股冰寒。

  “这是……什么鬼东西!”那少年火儿惊恐地瞪大双眼。

  地上的东西,有成年男子的前臂那么长,乍一看似乎是一条鱼。但是它没有鳞片,蒙着一层湿漉漉的粘膜的表皮看上去甚至有点像人的皮肤肌理。它那扁平的头上长着六七颗眼睛,眼珠就像是随意撒上去的,大小不一,位置也不对称。嘴就像一道被硬生生扯裂的伤口,从口边还涌出了一些类似毛发的东西。

  它的肚子很大,肚皮被拉抻到极限变得透明,能看到里面挤满了灰色的勾回,很像……脑子。

  在它那不断痉挛抖动的身体下面涌动的湿漉漉的东西,初看以为是海水,但若仔细看,便会发现它们是凝胶状的、从那条怪鱼身上蔓延下来。其中还蔓延着类似血丝和经络的东西。怪鱼每抽动一下,那滩“水”也跟着荡起波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有刚才还开怀畅饮笑容满面的船员们,看到这样的东西,脸色都化作铁青。在海上讨生活的人忌讳本就多,打渔时也最怕捞到样貌古怪的鱼,那是不祥的征兆。

  沉重的静默里,大胡子道,“这玩意儿是怎么跳到甲板上的?咱们这条船这么高。”

  另一个红脸颊的年轻人抬脚想去碰,却被重六一把拉住了。

  “谁都别碰,赶快去把我们掌柜叫来。”重六严肃地看着众人。

  大胡子忙指使火儿去叫祝鹤澜,剩下的人也围成一个圈,谁也不敢上前。重六蹲下来,鼻翼微微翕动。他能闻到大海深处的腥气、水鬼身上的腥气……

  却在这时,又是砰的一声。重六吓了一跳,却见距离他不到三尺又落下来一条怪鱼。这一次,这条鱼的身体表面覆盖的不是鳞片,而是牙齿。

  一层层细密排列的、人的牙齿。

  几个船员吓得大叫,纷纷退避。可是噩梦还未结束。噼里啪啦,古怪的鱼类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接二连三摔在甲板上。重六抬起头,却见天空中月明星稀,连一片云彩都没有。

  他冲到船舷便,向着附近的海水中眺望。漆黑的海水在船身下面无表情地波动着,没有任何一丝异常。就像一张空白的面具。

  他想起了之前在客栈,听那水鬼扮成的阿良讲述的海上异事。

  这是水鬼在告诉他,它们要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祝鹤澜原本正在与松明子、柒曜真人、徐寒柯以及玄武先生等人比对航海图,推测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听到火儿的传话,几人便都从船楼里赶出来。

  在众人都发愣的当儿,祝鹤澜已经迈过那些怪鱼,将手放到重六的肩膀上,“六儿,你还好吗?”

  重六转过头来看着他,夜色中,他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异色,“水鬼要来了。得想办法保护这些船员。”

  祝鹤澜的神色在月光里徐徐凝固,“它们是来带你走的。”

  重六深深吸一口气,低声说,“或许我应该跟它们走。它们不会伤害我……”

  “不行。”祝鹤澜截断他的话,一点转圜余地也没有,“你别想再离开我的视线。要是你敢尝试,你哥可是还在我手里。”

  重六提起嘴角笑了笑,“你这是什么烂威胁。”

  “很有用的威胁。”祝鹤澜扬起下颚,眯起眼睛道,“你可别忘了我也是堂堂母神祭司,献祭过的人不计其数,心狠手辣翻脸无情。我若心情不好,直接把你哥喂了槐树也不是没可能。”

  “哼,现在倒是很能说大话。当初在地下差点被我勒死的不知道是谁。”重五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重六身边,一抬手,竟然拎着一条黏答答鼻涕一般的怪鱼,“这些玩意儿是从哪蹦出来的?长得比咱们的其他兄弟还恶心。”

  祝鹤澜怒道,“不要乱碰那些东西!”

  重五嗤笑,“碰又怎么了?不就是一些畸变的鱼,我和小六可不怕这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不要给六儿惹事!”掌柜警告道。

  重六头疼道,“小五,你这样直接上手拿会吓坏船员的。赶紧扔了。”

  重五撇撇嘴,一扬手把怪鱼远远抛入海里,发出扑通一声。

  身后百晓门三四位戴着面具的百晓生已经将船员遣散了,只剩下负责领航的梢头在与柳盛争论着什么。

  柒曜真人蹲下身仔细查看着那些畸变严重的鱼类,清冷的眼睛里弥漫着几丝火焰的余光。松明子在他跟前蹲下,问道,“师兄,我们在船身上布了铁围金汤阵,这些带秽的东西是怎么上来的?”

  柒曜真人道,“水鬼的法术,我们并不熟悉。或许它们找到了我们阵法中的破绽。看来必须再布一层结界,我看,倒是时机试试你我之前一起创出的阵法。”

  松明子一愣,不知怎的有点不好意思似的,说话都结巴了,“你……你是……是说,咱们之前去京城的路上共修时悟出来的那个?”

  柒曜真人清了清喉咙,白皙的脸颊也有些发红,“就是那个。”

  “……你觉得,那个阵法比咱们祖师爷留下的铁围金汤阵还管用?”

  “铁围金汤阵防的是我们在人间常见的秽气,可是秽气分这么多种类,海上的师祖没见过,怕是没办法防护。但是你我参悟出的,乃是以人之意志为根基设置的结界。只要没有人邀请,任何外界之物都不能上船。”

  “那要是哪个船员邀请了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要我们告诉他们,不论任何人请求进入船舱,或者听到任何声音要求上船,一律说不。这些船员已经怕成这样了,不会同意的。”

  松明子点点头。若是连铁围阵都防不住,他们也只能试试新方法。他想了想,忽然笑起来,笑容明媚爽朗,还带着几分戏谑。他用肩膀顶了一下柒曜真人,“师兄,咱们的阵还没有名字呢。”

  柒曜真人满脸都是不自在,警告似的瞥了他一眼,起身去与祝鹤澜和重六商谈。

  松明子抬头望着他师兄的背影,那笑容却没消减。

  他和柒曜真人从小就心意相通,长大一些后一起下山历练的时候配合也是最为默契。那时候松明子和柒曜一起坐在河堤上看月上中天,他转头望着师兄那清冷如谪仙的面容,就想着或许有一天可以与师兄共修。但后来琐事种种令两人生了嫌隙,这念头也被暂时放下了。

  青冥派共修之法,是两名方士同居一处,同时入定,双掌相合。定中两人灵识交融,道气贯通,修为相互增益。此种方法修行,修为增长是独自修行的数倍。但两名共修者必须绝对信任对方,性灵相通才能成功。

  他没想到有朝一日竟梦想成真。

  然而共修成功还不是最令他心头悸动的。在他们参悟出这新的阵法,两人的意识达成了最圆满的融合之时,他感觉到了一种无法忽视的冲动。他知道师兄也感觉到了。

  就像是沉睡的烟花突然绽放,炽热而惊艳。

  人人皆知方士修行崇尚清心寡欲,但凡人甚少知道,方士们清心寡欲是为了明心见性。但若真情上来,也不必强行压抑。于是那一晚,松明子倾身吻了柒曜真人。而师兄并未避开。

  他用手触碰自己的嘴唇,师兄嘴唇温软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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