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8&19&20、_军婚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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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8&19&20、

  严真不说话,刚刚绷着一根弦儿太紧张。一下子放松下来,浑身的力气都散尽了。她用温暖的掌心贴紧小珈铭的双颊,良久,才开口:“要考验我什么?”她尽量语气轻松,却还是感觉到了惊出一身冷汗后的涔涔凉意。

  小家伙眨巴眨巴眼睛,翻了翻自己的包:“你看,我爷爷把枪修好了。”

  她拿过来,发现断裂处已经被透明的胶带粘好,虽然破了一点儿相,但是也够小孩子折腾了。

  她笑了笑,轻声问:“所以呢?”问完之后,眼皮却忽然一跳,仿佛有了预感。小家伙拿枪,拿枪干什么?

  只见顾珈铭小朋友咧嘴嘿嘿一笑,而后又大声宣布:“老师你带我去找爸爸吧!”

  果然……

  严真稳了稳身子,看向小家伙一眨一眨的眼睛:“珈铭,爸爸在工作呢,我们去了不是给他捣乱了吗?”

  小家伙立刻举手保证:“不捣乱不捣乱,保证不捣乱。”

  还真是。严真想了想,又说:“那你问爷爷,爸爸军演的时候,能见到我们吗?”

  “冯叔叔说军演就快结束了,我们可以等嘛。”小家伙撅嘴说道。

  显然,小朋友来之前已经做好了打算,她现在拒绝,也得找好理由。严真沉吟片刻:“那你知道路吗?不知道路我们怎么去?”

  小家伙立马欢腾地翻了翻包,递上来那本不知所云的地图:“看这个!”

  严真:“……”

  好吧,小朋友用他的年幼天真打败了她。

  严真凝视着那本地图,沉默了几秒,而后低叹了一声,说:“好。”她向珈铭伸了伸手,努力展露微笑:“老师带你去。”

  严真牵着小珈铭的手从偌大的校园穿梭而过,小家伙是真的高兴了,一边走还一边哼着歌。严真苦笑着捏了捏他肉肉的掌心,带着他向门口走去。

  “老师,我爸爸在草原,他说草原上可以烤羊肉吃,你喜欢吃吗?我让爸爸烤给你”小朋友很仗义地说。

  是你想吃吧?迎着小家伙憧憬的眼神,严真忍不住一笑:“好的。”

  如果真那样,其实也不错。只是……

  严真站定,显然已经看见了门口正在他们招手的冯湛。顾珈铭小朋友咦了一声,而后就看见他好不容易瞒过去的冯叔叔正大步向他踏来。

  怒目,小朋友第一反应是怒目看向“投敌叛国”的严真。严真则是努力忽视小朋友严厉谴责他的视线,看着冯湛。

  “珈铭在这儿,把他带回去吧。顺道路上给家里打个电话,让他们别担心。”

  冯湛苦着一张脸:“还没跟家里说呢,哪儿敢啊,要是说了回去就得剥了我们两人的皮。现在还没想好怎么说呢。”

  严真笑了笑,“那我给顾园那边打个电话吧。”

  冯湛点点头,看向顾珈铭小朋友,此小祖宗正一脸戒备的看着两个大人。他俯下身,想去抱他,却被他躲得远远的。

  “珈铭,先跟冯叔叔回家。”严真开口,转走了小家伙的注意力。

  顾珈铭看了看严真,嘴巴微微瘪着,一个不留神,冯湛就从后面抱住了他。他奋力挣脱,可终究还是个小孩子,挣不过人高马大的冯湛。

  “嫂子,谢您嘞。”说完冯湛一溜地跑上车,趁顾珈铭小朋友反应不及,开上车就跑了。

  严真愣愣地站在原地,冯湛的速度让她反应不及,更让她深刻的是小朋友拍着车窗时的眼神,气愤又无力,不像个孩子。

  他是真的想爸爸了,很想,不知道那个身在草原的男人,会不会感觉到一些。

  寒风乍起,严真被冻的打了一个颤,回过神来。回到家的时候奶奶正在看电视,看见她回来也只是吩咐一声:“厨房有饭,自己热热吃。”,严真瘪瘪嘴,答应了一声,又不甘地往电视前凑了一眼:“看什么呢,这么起劲。”

  奶奶指着电视上播放的儿童节目乐不可支:“你瞧这些小宝贝们,各个粉粉嫩嫩的,真叫人疼。”

  严真看了一眼,打算走开,可老太太揪住她不放了:“对了,你现在也结婚了,跟小顾可得抓紧。我这剩下日子可没别的盼头了,就指望看曾孙子一眼呢。”

  “奶奶。”她嗔怪道,向厨房走去。奶奶的声音远远地从身后传来。

  “我可不是说着玩儿的,哎对了,小顾家不是有个孩子,怎么也不见你带回家来?是不是跟你不对付?”

  奶奶忽然关心道,她的脊背稍稍一僵,很快就恢复正常,起锅热菜:“不是,挺好的。”

  “那就带回家我瞧瞧。”奶奶一拍大腿,决定了。

  带回家瞧瞧,怎么带回家?为着奶奶这临时兴起的念头,严真纠结了一上午。她可没法儿说自己前儿还得罪了这个顾家小祖宗呢。望了眼窗外,昏黄的天色压得她的心情更加低沉。

  “还没到冬天呢B市就冷成这样,我最怕冷了。”王颖一边缩着脑袋一边挽着严真的胳膊向餐厅走去,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忙问:“怎么了?”

  严真摇摇头,抬步迈向餐厅,一瞬间,愣住了。

  正对着大门的那张餐桌上坐了两个人,一个是优雅大方的沈孟娇,另一个……是顾家的宝贝蛋儿顾珈铭。

  严真顾不上多想,直接撇开王颖向那桌子走去。

  沈孟娇看见她,微微有些诧异。而某个小朋友则是脑袋也不抬,对着餐盘里的排骨猛啃。

  “沈老师,您怎么带着他到这里吃饭了?”他们这所学校下午5点准时下课,中午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学生是都不回家的,有专门的酒店与学校合作将饭菜送到学校来。分AB套餐,虽不如家里,但口味却是不赖的。

  沈孟娇诧异过后淡定了,拢了拢那头光洁的头发,轻柔地笑了笑:“珈铭吃不惯学校的套餐,所以我带他过来餐厅吃点儿有营养的东西。”

  严真沉默几秒,小朋友忽然从餐盘里抬起头了,嘴里包着满满的肉说:“沈老师带我去看爸爸!”

  沈孟娇脸色微微一红,拿出纸巾替他擦了擦嘴角的油渍,“慢慢吃,瞧你。”

  小朋友嘟囔:“反正比某些背信弃义的人强。”

  严真几乎要气结。

  她转身离开,连饭也没点,王颖哎哎叫了两声也没让她回过身。

  沈孟娇淡淡一笑,看向顾珈铭。只见小祸害停了筷子,脸上全是失望。

  “怎么不吃了?”她柔声问。

  “饱了。”

  一整个下午,严真的心情都宛如外面的天气,狂风骤雨般不得平静。码书的时候摆错了好几本书的顺序,小刘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表情,敢怒不敢言,只好一本一本地全给换过来。

  好不容易摆好,小刘试探地问:“严姐,你心情不好么?”

  严真顿了顿,回过头,“很明显吗?”

  小刘重重地点了点头。严真苦笑,她真是被这个小家伙给折腾住了。

  “小刘,今天下午我早走一点,方便吗?”

  “可以的。”小刘点头,“严姐有什么事吗?”

  严真想了想,而后笑了笑,答:“堵人。”

  已经是放学时间了,校园里人潮往来,川流不息,严真逆人群而行,走的有些吃力。终于教学楼在望,她快步向前走去,不一会儿却顿住了。沈孟娇牵着顾珈铭的手从教学楼走了出来,看见严真,都顿在了那里。

  “严老师,有事吗?”

  严真收起了急躁,问:“沈老师这是?”

  沈孟娇淡淡一笑:“我送珈铭回家。”

  小祸害则是微微张大了嘴,似是不相信看到严真。

  严真冲他笑了笑,而后看向沈孟娇:“交给我吧,今天晚上珈铭去我那里住。”

  沈孟娇试探着看向顾珈铭。

  珈铭瘪瘪嘴,“你想干嘛?”

  严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努力微笑:“我带你回家,还带你去找爸爸。”

  放学之前严真已经给李琬打过电话了,今晚带珈铭回她家。李琬以为这两人的阶级矛盾解决了,自然是高兴不已。

  严真将电动车推了过来,向小朋友扬了扬下巴。

  “干嘛?”小朋友戒备地抱住包,“你又想骗我。”

  严真几乎要抚额了:“不上我就走了”说完她看着顾珈铭,“老师现在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果然,小朋友吃软不吃硬,爬上了电动车的后座。撅嘴思考了一会儿,戳了戳严真的背:“严老师,这样不公平。”

  “怎么了?”闷闷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得到回应的小朋友一下子来劲了:“你看呀,你都背叛我了,还不准我找别的盟友吗?”

  严真:“……”

  她又被说话一串一串的小朋友给打败了。

  奶奶看到小珈铭很开心,只揉着小家伙的脸夸他可爱。小朋友第一次见到奶奶,却毫不认生,甜甜的一张嘴把奶奶哄得直乐。奶奶一高兴,就亲自下厨房熬粥了,美味的皮蛋瘦肉粥,把小家伙的肚皮喂的鼓鼓的。

  入睡前,严真端来热水给他洗脚。厚厚的脚丫,握在手中,又软又滑。

  小祸害用脚丫在水里扑腾了两下,便乖乖任由严真给他洗脚。一双眼睛盯着她,一会儿,拽了拽她的衣袖:“严老师,你还生气吗?”

  严真瞥他一眼,闷声答:“没有。”

  小家伙不信:“老师别骗我了。”

  她还真拿一个小孩子没办法了?严真失笑,摇摇头,用干净的毛巾给他擦脚。

  “老师,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找爸爸吗?”小家伙一边玩弄着手边的魔方一边问。

  “嗯,为什么?”她问道,声音渐渐柔软了下来。

  “因为我想跟爸爸一起过生日。”顾珈铭说,“好几个生日都没跟爸爸一起过了,这次想跟爸爸和严老师一起过。可以吗?”

  他看着她,眼睛如小鹿一般纯净。严真忽的就想起小时候的自己,那时候的她,也这么奢望过,也曾这么孤单过。

  蓦地眼睛有些潮湿,她连忙用手去擦,顾珈铭睁大眼睛,看着她:“严老师你哭啦?”

  “没有。”她柔声说道,吻了吻他的额头,“珈铭乖,我带你去找爸爸。”

  这几天,顾珈铭小朋友有个让李琬欣喜不已的转变。

  自打在严真家住了一晚之后,小家伙收拾铺盖,主动要求到严老师家住一段时间。

  严真一边替顾珈铭小朋友收拾行李一边听李琬说:“这小东西可算是开窍了,虽然这声妈叫不出口,可是不排斥你就是个进步。”

  严真微笑,将小朋友翻出来的衣服整理好,全装进了包里。

  顾家老太太李琬可是越想越高兴:“难道是这当老师的就有这种亲和力?”

  严真被直视地有些汗颜,低下头去,回避道:“珈铭只是一时任性了。”

  天知道要哄好这位小朋友是个多艰巨的任务,她可是差点儿就牺牲在半道上了。想一想,严真都要叹几口气。

  她看了看李琬,还是忍住了嘴边的话,还是不告诉他们的好。

  私下里她问过冯湛G省w市的那场军事演习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冯湛乐呵呵地说:“快了,这回二哥他们师可是扳回了一局。”

  她微笑,自然懂得那是什么意思。她低声问:“二十六号之前能结束吗?”

  冯湛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得看情况,这回B军区的席司令员亲临导演组观摩演习,这之前之后的事情就多了起来,不过嫂子您放心,参谋长结束演习了肯定会给家里来电话,您那儿也落不了。”

  严真一顿,微微有些窘意。

  东西由冯湛送回家里,严真用电动车把顾珈铭小朋友驮回了家。小朋友是好命,一生下来就没怎么坐过自行车和电动车,平常代步最多的是汽车,之前被严真用电动车驮了一回之后,竟然喜欢上这种感觉,宁可不坐车。

  小朋友坐在后座上笑嘻嘻地向顾家老太太李琬告别,那笑容要多灿烂就有多灿烂,不像严老师,几乎都不敢看李琬,生怕露出点儿心虚让李琬看出来点儿端倪。

  车子刚刚骑到李琬看不到的地方,小朋友就戳了戳她的腰。

  “干嘛?”严真没好气。

  小朋友则是兴冲冲,“一切顺利,按原计划行动!”

  ……

  …………

  西北地区W市。

  草原的猎猎西风将最后一点儿弥漫的硝烟卷走,路面上是一道一道装甲车碾过的痕迹,深浅交错。有几辆挂着B军区招牌的吉普车开过,扬起一阵沙尘。

  演习已经结束,a师各单位正处于休整之中。天暗沉了下来,已近傍晚,野战炊事车也开始工作。

  几个工程兵正在修补师指前的堑壕,师长刘向东一把掀开帐篷的门帘,大步向里面走去。政委高翔不在,几个中尉正在收拾东西,演习结束之后,他们就要从这里撤走了。

  刘向东一眼就瞥见那个站在指挥系统前凝视地图的人,不禁笑了,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演习结束了,导演部江上校打电话过来说席司令专机明天到,今晚先不急着撤。我寻思着咱们得准备些什么?”

  那人偏过头来,也不吃惊:“没什么好准备的,席司令不喜欢摆谱,不需要特殊待遇。”

  刘向东哈哈一笑,带着山东男人特有的豪爽:“行,听你的。”说着就转身向外走,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对了淮越,赶紧给家里打个电话,可别让老太太着急。”说完又大笑着离开了。

  那人,顾淮越顾参谋长,只觉得脑袋发疼,他家的老太太爱操心是全师出了名了。顾不得身边几个偷偷发笑的尉官,他大步向外走去。

  此刻的草原静极了,若不是来来往往的坦克车装甲车一色绿和那尚未拆除完毕的防御工事,是很难看出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军事演习。

  好多战士由于劳累过度倒地就睡,夜晚的草原上是很冷的的,政委高翔正忙着把人喊起,无奈一个一个都跟浆糊似地,根本扶不起来。

  顾淮越说:“先让他们歇歇吧。”他们太累了。

  高翔无奈,看着面前这位比他年轻了十几岁的大校笑了笑:“我听说你跟D师的师长是一个军校毕业的,这么打,会不会恨了点儿?可有损你儒将的风范。”

  “沈孟川么?应该不会。”顾淮越淡淡一笑,“这人还是有点儿骨气的。”

  沈孟川跟他是同年兵,只是从军校毕业之后沈孟川就到a师师侦营当兵,而后从a师进了d师。如今已经是d师的第一把手,此人行为比较狂傲,在上一次对抗演习中,a师一个团配属d师作战,目的是为了d师的作战能力。结果沈孟川用一个团吃掉了a师配属作战的加强团,丝毫不为老部队留情面。

  这一次的虽然也是常规的对抗演习,却是a师的雪耻之战。

  顾淮越收回神,向师指走去。是该给家里打个电话了,免得老太太冲动之下电话直接打到导演部江上校那里。

  李琬在那头喋喋不休,他手指一边敲击桌面一边耐心听着:“对了淮越,珈铭跟着严真住到她家里去了,你要想儿子了,就打小真的电话。”

  顾淮越沉吟了下。一想老太太此举还真是聪明,一举两得。

  他挂断电话,沉默了几秒,而后又让通信员接通了另一个号码。电话那头嘟嘟响了将近三十秒,奶奶的声音传了过来:“谁呀?”

  “是我,奶奶。”后面两个字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吐出。

  “小顾呀?”奶奶惊喜道,而后又有些遗憾地说,“哎呀,你打的可真不是时候,小真刚带了珈铭出去。”

  “出去?”他眉头微微一皱,“去哪儿了?”

  火车站。

  严真看着人来人往的候车大厅,心里又沉了几分。虽说前几天已经订好了车票,但是眼看这又有这么些人,她的心里还是有几分没底,尤其是身边还带着一个小祸害。

  顾珈铭同学眨眨眼:“老师,我们怎么不坐飞机呀?”

  小家伙要求还挺高。严真笑了笑:“坐火车更容易看风景。”

  于是,小朋友就乖乖跟着严真一起坐上了C市开往W市的火车。一路上风景确实不错,小朋友刚上车的时候还很活跃,可是不一会儿就觉得无聊,昏昏欲睡了。

  驶入G省境内时,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小朋友也就完全睡着了。

  G省境内铁路线绵延曲折,要到第二天早上才能到W市。严真看着窗外漆黑的一片,伴随着车厢内一阵阵绵长起伏的呼吸声,完全沉静了下来。

  她对火车有种莫名的亲切,不为其他,只为童年的记忆。奶奶告诉她,火车的这一头是家,那一头是父亲。每年父亲回家,她就早早和奶奶等在车站,看着火车入站,心心念念的人归家。

  对铺是一位带着一个一岁大婴儿的女人,她将孩子哄睡,看着严真说:“你也是带着孩子出远门?”

  严真一愣,而后微笑:“嗯。”

  女人笑了笑:“小家伙挺可爱的。”

  “是呀。”借着车厢内微弱的光线,严真低下头细细打量顾珈铭小朋友天真无邪的睡颜。她曾透过小珈铭去回忆他的样子,清俊淡漠,可是一旦站在那里,便是如拔的军姿,不可撼动。

  再有多久就要见到他了?等等吧,等到演习结束,她一定要带着珈铭去见他。

  火车抵达W市的时候是早晨六点半,天蒙蒙亮,走出站时,一阵冷意顿时向两人袭来,顾珈铭缩缩了脖子,看向严真:“严老师,我们到达目的地了吗?”

  严真左右张望:“还没呢。”来之前她问过冯湛,距离他们演习地点最近的是S镇,她决定带着珈铭先往那里去,等到演习一结束,冯湛会立刻通知她。

  所以说,冯湛是唯一一个被她拉下水,知道他们去向的人。若是要让顾家二老知道,后果当然难以想象。不过,来都来了。

  严真眼睛一亮,看见一辆客车上标着s镇的字样,连忙拖着小祸害向车上走去。

  一路上小朋友兴致勃勃地看着窗外,典型的甘陕风光,簇拥而过的骆驼群,都能引起小朋友的惊呼,严真看着他失笑不已。

  车行了三个小时,车子一阵颠簸摇晃,司机忽然停了下来,严真望望窗外,一望无垠的草原让她有瞬间的失神,真的只是失神,因为司机不走了。

  “下车吧。”司机吸口烟,淡淡的说。

  全车人包括她们两人在内共四个人,都愣在了那里。小朋友童言无忌,好奇地问:“这里就是s镇?”

  司机苦笑着说,“车子抛锚了,往前走不了了。”

  “车子坏了?”小朋友眨眼问道。

  严真无力地看小朋友一眼,点了点头。

  画面一转,是两张失神无精打采的脸。严真牵着顾珈铭走在黄土小道上,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

  一眼望去,这条路根本看不到尽头。

  小家伙忽然眼睛一亮,低头去捯饬他的小包,严真疑惑地看着他,不一会儿就有想去撞墙的想法。小朋友又拿出了那张不知所云的地图!

  严真努力,努力控制住想要暴走的想法,从他的小包里捞出两个墨镜,一人鼻梁上套上一个。

  “干嘛?”小朋友问,声音明显蔫蔫的。

  “防晒!”

  小朋友撅撅嘴,忽然眼睛又是一亮,指向远方:“车!”

  画面再一转,是两张表情截然不同的脸。一张面无表情,另一张则兴高采烈。与上张不同的是,这回两人坐在了车上,是的,车上,骡车!

  看着乐呵呵跟车夫套近乎的小珈铭,严真真心觉得自己野外生存能力还不及这位小朋友。

  她失笑,拍拍他的脸蛋,正了正他的帽子,问:“珈铭,怎么老是把帽子带歪?”

  小朋友扬了扬下巴,答:“牛气呗,多酷呀!”

  严真差点儿没被口水噎着,缓了一会儿,看看这车,再看看这人。牛!简直了!

  骡车车夫将她们送到了草原的一边,迈过这一片广袤的草原,对面就是S镇。因为要走的路不同,车夫说什么也不肯再多送。严真无奈,只能跟小朋友步行穿过整片草原。

  两人面如土灰地站在草原的这一头,小朋友忽然拽拽她的小拇指:“严老师,我要说我累了,让你背着我过去,你会答应吗?”

  严真默默地瞥了他一眼,又默默地转过头,以沉默作答。

  小朋友早有预料般,嘴巴又撅起来了,拽着严真的小拇指头慢吞吞地走。

  走过的地方有一丛丛的草本灌木丛,两人走得很吃力。入夜的草原涌着彻骨的寒意,严真紧了紧衣服:“珈铭,冷吗?”

  “不冷。”小朋友答。

  “害怕吗?”她问。

  “不怕!”小朋友脆生生的答。

  严真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只见小朋友一伸手,指向草原深处亮起的灯光:“你看,爸爸就在那里。

  不可能。她下意识地想,可是第一个动作却还是抬起了头,向远处望去。那里点起的一片灯火,奇妙般地让她感觉到一股暖意,严真吸吸被冻僵的鼻子,拉着顾珈铭向前走去。

  再走几步就到了,她给自己打气。

  随着S镇越来越近,严真看着不远处的那片灯火,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隐约可见灯影幢幢,却越看越不像一个镇,难道是他们走错路了?这个想法让严真眼皮子猛地一跳。

  越来越多不好的预感同时涌了上来。

  顾珈铭忽然拽了拽她:“老师,我怎么听见有脚步声?”

  严真沉默了几秒:“老师也听见了。”难道他们误闯了什么重地?严真不着边际的想。

  “那我们还过去吗?”与那边隔着厚厚的一丛草本灌木丛,小家伙问。

  严真凝视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包里摸出来手机。打开一看,顿时两眼一黑,想要晕倒。没信号!严真忍住怒骂Y动的念头,苦笑着看向珈铭。小家伙亮晶晶的眼眸里,全是对她的信任。

  还有的选择吗?再拐回去?还有车吗?她叹口气,说:“勇士,前进!”

  小家伙蹭了蹭鼻子,又低头去包里捯饬出来两个帽子,递给他严老师一个。严真看了,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都这时候了,这小朋友还知道伪装?!

  严真打头,牵着顾珈铭的手小心翼翼地越过那片灌木丛,拨开最后一层屏障,顿时有数道光线射来,有人群在灯影里晃来晃去,借着这微弱的光线,严真看清楚了离她们最近的一辆车,竟然是一辆挂着部队牌照的补给车!

  显然还有人比她更激动,小朋友冲到前面来,大叫一声:“严老师!坦克车!”

  严真慌忙去捂他的嘴,可是显然已经晚了,因为瞬间,有数道更强烈的光线从四面八方向他们射来,顿时,无所遁形。

  顾珈铭小朋友显然被吓了一跳,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阵阵犬吠声由低到高从远处传来,严真赶紧回神,把小朋友护在身后。

  只见又一道强烈的手电筒光线向两人射来,严真伸手挡住眼睛,隐约可见一个人牵着一条犬,向他们两人跑来。

  “干什么的?”一道带着口音的男声传来。

  严真撤下手臂,半眯着眼睛,看清了来人。是一个士官,在强光下肩章上那道粗杠尤为明显,手里牵着的那个军犬正对着他们狂吠。

  严真感觉到珈铭拽她衣服的手紧了紧,只好忍住恐惧,低声问:“不好意思,我们是从外市过来的,敢问这里是?”

  士官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不知道这是哪儿就乱闯?”

  一句话,说的一大一小两个人都低下了头。

  士官肃声道:“这里是五三一团的草原驻训场。”这个驻训场里驻守了一个班,专门看守输油管道,为来往车辆提供补给。三面设防,其中有一面是借助灌木丛自然屏障。像严真这样误闯进来的人不是没有,但是草原人少,一般人知道这里是军事驻地之后,就不再进来了。

  严真抬了抬头,努力微笑:“那请问,S镇还有多远?”

  士官闻言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抬指,指了指个方向:“九点钟方向。”

  严真和小祸害都有点儿晕。

  士官只好诚实的说:“你们走的是六点钟方向。”

  所以说,走错路了。

  严真&小祸害:“……”

  严真有些丧气地看着小珈铭,一股沮丧感从心底涌起。手机,没信号。路,走反了。生平第一次这么点儿背。

  两厢正沉默着,忽然一个兵从远处跑过来,对着士官敬了一个礼道:“班长,沈师长说今晚要在咱们这儿会个餐,您看怎么安排?”

  “你说怎么弄,往好里弄呗。前几天补给车刚过来一趟,拣好的来。”

  原来这个士官是班长。

  小兵领命而去,剩下班长跟他们两人大眼瞪小眼。

  小祸害眼珠子一转,看着面前的班长:“叔叔,您也是当兵的吧?”

  对着可爱的小朋友,班长的面部表情终于有所松动,露出了一个轻微的笑:“难道我这一身儿军装是假的吗?”

  小朋友赶紧摇头:“不假不假,我爸爸也是穿军装的,我知道。”

  班长的表情又变得古怪:“你爸爸是?”

  “我爸爸是顾淮越。”小家伙骄傲地宣布,瞅了瞅班长的军衔,更加骄傲了,“我爸爸是两杠四星。”

  班长的表情瞬间变了。严真赶紧拉了拉小珈铭,不让这小家伙显摆了,面前这黑面班长是敌是友还分不清呢。

  严真歉意地看看班长,只见班长唰地站直,直挺挺地给她敬了一个礼:“嫂子好。”

  严真:“……”

  经过一番解释,严真总算明白了过来。这个草原驻训场隶属的五三一团是a师的一个团,对于师参谋长的鼎鼎大名自然是早已听说。不过参谋长的家属,这个驻守草原的班却是从来没见过。

  班长老耿不好意思地抓了抓板寸的脑门,又喝了声还在叫着的军犬,带着她们向里面走去:“真是不好意思啊,嫂子,我没想到我们草原三班还能来军属,这简直太意外了。”

  严真尴尬地抽了抽嘴角:“是啊,来到这里也很意外。”

  老耿说:“正好今天演习结束,d师师指退到了我们827,他们那边有车,看能不能把你们送到咱们师的指挥所去。”

  严真吃惊道:“演习已经结束了?”

  老耿笑了笑,露出两排大白牙:“嗯,昨天刚结束的。”

  “那,那你们参谋长,他们在哪儿?”

  老耿张望了一下,指了指那个坑爹的九点钟方向,“就离s镇不远,十几公里的路程。不过距离咱们这儿,可就远了,得七八十公里呢。”

  严真顿时眼前一黑,好不容易缓过来,她又问耿班长:“那歇在这里的是?”

  “是d师的人。”

  耿班长说,一把推开门,首先一排的吉普车和装甲车就闪花了严真的眼,小祸害则显得无比兴奋,直拽着耿班长让他进去。

  严真假装生气瞪了瞪他,小朋友立马不情不愿地规矩了下来。

  这里的人全是d师师指挥所的人,正在准备着一会儿的会餐,人来人往的擦肩而过。几个军官从他们身边走过,眼睛里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一丝诧异。耿班长和他们笑着打了招呼,而后对严真说:“嫂子,咱们进去吧。”

  耿班长走到一个屋门前,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一个上尉就打开了门,耿班长连忙敬了一个礼,问:“沈师长在不在?这里有个情况需要汇报一下。”

  上尉皱了皱眉:“有什么事儿,跟我说。”

  耿班长看着严真,踌躇了一下,正在犹豫着说不说,一道低沉的男声从屋里传来:“张齐,什么事儿?”

  伴随着声音而今的是一道黑影,严真抬了抬头,直视着这个压迫感极强的人——沈孟川。

  耿班长站直了身子,又敬了一个礼,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沈孟川认真听着,一双幽黑的眼睛不时地向严真和珈铭看来,那里面带着深深的探寻,抑或玩味。

  “a师参谋长顾淮越的家属?”沈孟川淡淡重复着,向面前两人投去了锐利的视线:“怎么这副样子?别是骗人的吧?”

  严真气结,耿班长也是一愣,“不会吧……”

  小祸害嘴一撅:“才不是……”

  沈孟川笑了下:“张齐,电话连线a师的指挥所,让他们顾参谋长赶紧来接人。这待遇啊,演习一结束就迫不及待地跟家人团聚。羡煞我等孤家寡人。”

  严真皱了皱眉:“是我们自己来的,他不知道。”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果然,沈孟川眼中的笑意更浓。

  耿班长看无插话的余地,抓了抓脑袋跑出去准备会餐了。偌大空荡的房间,只剩下他们一大一小与沈孟川对阵,身后还不时传来张齐连电话时的低语。

  沈孟川捞了一个椅子坐下,又向严真扬了扬下巴:“你们站着不累么?坐吧。”

  严真瞥他一眼,跟珈铭挨着沙发沿儿坐下,神情有些戒备。

  沈孟川轻松地笑了笑:“你们不用紧张,说起来我跟顾淮越还是同一个军校毕业的同一年兵,这点儿交情还是有的。保证把你们安全送到953去~”说完点起一根烟,小珈铭顿时应景地打了一个喷嚏。

  严真也微微一笑:“谢谢你,不过,可不可以把烟给掐了,孩子不能闻烟味儿。”

  沈孟川淡淡瞅了她一眼,倒还真把烟给灭了。

  不一会儿张齐的声音传来:“报告师长,935电话占线,接不通。”

  沈孟川头也不回:“那就接霍致远他们团,不行的话就我们亲自送。”

  张齐扯了扯嘴角,拨下一个电话,这回倒是通了。

  沈孟川看着严真,说:“霍致远他们离我们不远,应该比935先到,你们就在这儿耐心等等吧。”

  小伙还撅嘴瞧着他:“为什么叔叔你不能送我们?”

  沈孟川挑挑眉,笑了两声,向外走去。目送着他的背影,严真只觉得这人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不一会儿,外面响起了喇叭声,上尉张齐这回含笑看着严真和珈铭,把这一大一小请了出去。

  沈孟川站在台阶上,眉头皱皱的看着眼前的少校:“霍致远呢,他怎么不来?”

  四十多岁的少校轻轻松松敬了一个礼,说:“我们团长忙,就派我来了。”

  沈孟川回头就喊张齐:“你怎么跟霍致远说的?”

  “就说这边有两个人,要他来接一下。”

  这位大校顿时语塞,向他们挥了挥手:“走走走,赶紧接走。”

  严真却轻松地笑了笑,跟着少校上了车。

  少校是姜松年,是霍致远手下的一个营的副营长。他正了正后视镜,从那里面对后排的两个人淡淡一笑:“我比参谋长可大多了,嫂子就不叫了。”

  严真有些不好意思,“真是麻烦您了。”

  姜松年轻松地开着车:“没事儿,沈师长是想我们团长亲自来接的,这一场演习咱们师赢了,沈师长心高气傲,多少有些不服。”

  严真眉目舒展开来。

  顾珈铭小朋友此刻精神了,站起来遥望着草原的夜色,不一会儿,肚子咕咕响了两声,顿时可怜兮兮地看着严真:“我饿了。”

  严真掏掏书包,抬起头来:“我们的储备粮食都让你给吃光了。”

  小朋友顿时瘪起嘴来。

  姜松年在前头笑了笑,“忍一忍,马上就到爸爸那里了,让炊事班叔叔给你做好吃的。”

  严真问:“还远吗?”

  “不远了。”说着车拐过一个弯儿,直直地驶入935驻地,稳稳地停在了那里。

  严真牵着珈铭下了车,粗略地打量了一下,这里跟之前的草原驻训场没有多大的区别,甚至跟他们一样,此刻正在会餐。不过不一样的是,每个能看见的士兵脸上,都挂着笑容。

  “你们现在这儿等等,我去找找参谋长。”姜松年说,而后一抬眸,就笑了,“说曹操曹操就到,你们看。”

  严真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颗大树下站了几个人,姿态挺拔,即使隐在暗影里她也看的很清楚。姜松年小跑向那边过去,而严真却仿佛脚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她是真的,看见他了。

  顾淮越和师长刘向东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正在狼吞虎咽的战士们,不禁都露出一个微笑。驻训场的小马跑过来向两人敬了一个礼:“报告首长,会餐已准备完毕。”

  刘向东点了点头,随后拍拍顾淮越的肩膀:“顾参谋长,喝两杯?”

  顾淮越淡淡一笑,“奉陪。”

  首长的晚餐设在屋内,一来是为了战士们能够无拘无束地会餐,二来是为首长讨论问题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小马正喜滋滋地看着a师两位首长走向自己精心布置的餐桌,一道惊天雷忽然在身后响起。

  “爸爸——”脆生生的童音。

  全场寂静,寂静。

  刚刚还埋头苦吃的一干战士们忽然都抬起了头,视线通通投射向一个方向。

  又一次成了焦点,严真几乎有着掩面而去的冲动。只是小朋友却浑然不觉,一边拽着严真的小指不让她逃,一边对着那个穿着迷彩服的高大背影喊:“爸爸——”

  小马这回是反应过来了,而走在前面的两位首长,也反应过来了。

  顾淮越微微一顿,而后一个转身,一道黑影迅速地站在他的面前,端正地向他敬了一个军礼,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姜松年笑着说:“首长,家属已经成功给您转移过来了。”

  而面前这个男人的注意力显然不在他这句话上,他的视线,全落在躲在装甲车后头的两人身上了。还躲呢,在场能看见的人都看见了!

  他看了看刘向东,拍拍他的肩膀,向前大步走去。走到一半儿,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停住脚步,背过身去,看着眼睛睁成铜铃大的战士们,淡定地下了指示:“全体都有,拿筷子——吃、饭、”

  噗—

  站在门口的刘向东和姜松年不分上下级地笑到了一起。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场景啊,能让他们向来八风不动的军师下这样的“命令”。

  顾珈铭和……严真。

  顾淮越站在那里沉默地看了两人几秒,才确定,这不是幻觉。他离家有段时间了,听到小朋友的第一声爸爸,还以为是想他出现幻听了,一笑而过。直到第二声想起,直到此刻站在他们面前。

  顾淮越禁不住抬指揉了揉太阳穴,头疼,真的头疼了。睁开眼,看见小朋友正小心翼翼地翻着眼皮瞅他呢。这会儿倒是知道怕了?顾淮越淡淡扫他一眼:“顾珈铭!”

  声音低沉的小朋友登时就打了一个寒颤,好不可怜。

  严真握了握他的小手,抬起头来:“顾……淮越。”她琢磨着喊出他的名字,下一秒就看见他的视线向她看来。她努力不被他眼中未来得及敛去的气势吓倒,轻声说:“珈铭饿了……”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毫无气势,可是还得接下去,“所以,你要训,还是等一会儿吧。”

  顾淮越淡淡地凝视着她,白皙的一张脸上,有横跨草原后的狼狈和疲倦。只是神情却是淡定的,隐约的,还有一丝紧张。

  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的年龄都有这两人的年龄加起来那么大了,再一板一眼地跟他们置气,就太不值当了。

  他微哂:“训什么,来都来了。”

  他摸摸小家伙的脑袋,很快认输。现在这两人是同一战壕,他要训就是两人一起得罪了,划不来。

  “小马。”

  一旁的班长小马适时地凑了上来:“首长,这饭?”

  顾淮越回过神来,看着他:“再简单做几份儿热菜,拿几个馒头。”回过头,看着垂头丧气的两人,问:“行么?”

  行,怎么不行?被俘虏的人哪还有资格要求伙食待遇!

  一份土豆丝,一份番茄炒蛋,外加一小盘儿牛肉切片儿。顾珈铭拿着馒头正吃得不亦乐乎。

  小朋友平时饭量不大,可是今天已经突突地消灭两个馒头了。严真颇有些担忧地看着小朋友向第三个馒头开进,再这么吃下去,还能睡得着吗?

  小马还殷勤地问:“够不够,不够伙房还有馒头,我给小家伙再拿几个?”

  严真赶紧拒绝了小马的美意。

  刘向东用腰带甩了小马一下:“别一看见有嫂子就瞎殷勤,你以为这小家伙一次能吃十二个馒头不眨眼么?”

  小马捂着屁股,委屈地走了出去。

  小家伙忙里抬头,抱着满嘴的馒头抗议道:“等我长大了,我也能!”

  刘师长新奇地嘿了一声,看着小朋友直乐。以前他只是听说过顾淮越有个儿子,淘气的不行,探一次亲,得整一个警卫排才能架住他,如今百闻真是不如一见啊。

  严真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要他适可而止。

  今晚的饭,她没吃上几口。本来是饿的,只是好像饿过了,胃里开始反酸,毫无胃口。

  等到顾淮越提着一个饭桶进来时,顾珈铭小朋友已经吃饱了。顾淮越瞧他一眼,小家伙躲闪一眼,心虚全写在脸上了!

  叹一口气,他低声问:“困不困?”

  “困。”小朋友乖乖答,还配合地来了一个哈欠。

  顾淮越轻笑了下,招呼小马带他去收拾好的值班室睡觉。本来驻训场的住宿就紧张,忽然一下子多了两个家属,不得不临时把值班室腾出来,在里面加了两张行军床!

  严真跟着小珈铭一起起身,顾淮越抬头,忽然喊住了她:“严真,先等一下。”

  严真只好又坐下,看着他把饭桶放到自己面前,直觉着说:“我不饿。”他刚刚一直在外面,怎么会知道自己没吃饭?

  “是粥。”他头也不抬。

  严真愣住。

  “胃不舒服了,可以喝一点儿。”

  “你,你怎么知道?”她忽然失语。

  顾淮越没说话,动作轻缓地盛着粥,门帘忽然被撩开,小马的脑袋挤了进来:“嫂子,尝尝吧,加了糖的。”

  话刚说完,脑袋就挨了一下,看样子是刘向东的皮带。

  呃……

  果然无敌了,两个人说话,无数个人听墙角。

  顾淮越见怪不怪地扯了下嘴角。

  严真凝视着那碗粥,嘴唇微微一弯,拿起了勺子。

  值班室。

  两张行军床并在一起,上面还铺了两张厚厚的垫子。小朋友盖着两层厚背,弓成小虾米的姿态,安然入睡。严真却有些睡不着。

  她揭开床头的窗帘,安静地凝视着草原的夜色,有风掠过,带来低低的呼啸声。驻训场内有一排昏黄的路灯,透过这层薄薄的光线,严真几乎可以看见不远处哨岗里站岗的士兵,如拔的军姿,仿似长久伫立草原的一棵树。

  望着眼前陌生的一切,她忽然很想出去走走。

  说做就做,严真起身替小祸害掖了掖被角,将睡时盖在身上的军大衣披上,推门而出。

  她尽量做到轻手轻脚,可是关门的时候还是砰的一声响,严真吓了一跳。过了一会儿安静下来,她才敢迈出步子。

  草原,真静。草原,也冷。

  严真紧了紧身上的大衣,站在一棵大树下,从这里望去,一辆辆庄严威武的装甲车停在那里。虽是沉默着,却余威仍在。严真下意识地不去靠近,只站在这里,静静地看着,看着这个只存在在他的世界里的东西。

  这些于她,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沿着小路走去,是一排排整齐的营房,应该是有些年头了,借着微弱的光芒都可以看出来破旧。

  忽然前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身后,她迟疑的抬头,看见一道拉长的身影从前面走了过来,手中的手电筒发着淡淡的光芒。

  那人似是感觉到了前方有个沉沉的身影伫立在那里,用手电筒扫了扫前方,瞬间便四目相对了——是顾淮越。

  顾淮越怔愣了一瞬,而后拿着手电筒,不急不缓地走了过来,看着缩在军大衣里的她,低声问:“怎么出来了?”

  严真看着他,好久才缓过神来:“我睡不着。”说来她也觉得奇怪,明明是累了一天了,一沾上枕头就该睡了,没想到,躺在那里,却只是默默出神。

  “是不是床的问题?”顾淮越沉吟,“珈铭睡相不好,不行的话再加一个床。”

  严真摇头:“不是的。”她笑了笑,“我就是,忽然想走走。”

  顾淮越心念微动,刚想说些什么,一道光线就向他们射来——是哨兵手中的手电筒,严真下意识地用手臂遮挡,只见顾淮越轻轻做了一个手势,那道光便迅速消失了。

  “夜间不要轻易走动。”他低声说,“有哨兵站岗,很容易惊动他。”

  “嗯。”严真答,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神情有些尴尬。

  “不过,要真是想走走,也不是不可以。”顾淮越继续说,严真诧异地看着他,“那边有个战士们修的观星台,想去看看吗?”

  这里真是一个观星的好地方。仰望着天空,严真默默地想。

  顾淮越跟着她一起坐下,在这样寒冷的夜晚,他却只穿了一件迷彩作训服。严真不禁问:“不冷么?”

  “习惯了。”他说,神色平静如水。

  严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而后微微一笑。她真傻,怎么能以自己的标准来衡量我军的指战员。

  “我听妈说,你们师参加军演的次数很多,说这草原都快成你第二个家了。”

  顾淮越淡淡一笑,“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严真好奇地看着他

  “我曾经在西藏当过兵。”顾淮越说,“海拔4000米以上,比这里冷得多。”

  他在西藏当过兵?在那样苦的地方当过兵?严真一时怔愣。

  “在那里夜间是真的冷。”顾淮越说道,眉目间有陷入回忆之中的人才有的温和。

  严真笑了笑,收回了视线:“那岂不是看不到夜晚的星星?”

  “看的到。”他说,“一抬头就是。”

  严真几乎下意识地抬头,满天繁星不期而遇,一种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忽然笑了:“来的时候我和珈铭穿过了一片大草原,那个时候只埋怨路太远草原太大,忘了抬头看看。这样的美景,也很能治愈人的。”

  “辛苦你了。”他说,“珈铭这个孩子被家里宠坏了,要哄好他恐怕要花不少功夫。”

  严真摇了摇头:“我没关系,只是珈铭他想你了,他说想要跟你一起过生日。”

  顾淮越静了一瞬,笑了下:“小崽子,理由倒是找的挺好。”

  严真有些不解地看着他,顾淮越没好气道:“他的生日在四月。”

  换言之,她被骗了,被一个七岁的小毛孩儿给骗了。

  严真愣在那里,一时无语。抬头看天上的星星,哪一个亮晶晶的都像小朋友眨着的狡黠的眼睛。这小家伙,小人一个。

  过会儿,严真笑了一下,莫名地有些轻松。

  “其实,我可以理解小家伙的想法。”她说,“小的时候,父亲离我很远,那时我最大的愿望,也是见他一面。”

  顾淮越偏过头去,对上她一双透着明晃晃笑意的眼眸。严真微微顿了一下,说:“我的父亲也是一名军人。”

  这对顾淮越来说,真算得上一个意外了。

  严真有些不好意思,却又有些骄傲:“虽然我父亲做了一辈子的军人军衔也没有你大,但是也算具备了职业军人的一大特质之一,那就是常年不在家。”父亲生前在一个洲际导弹旅当兵,在一个营任副营长,那便是他当过的最大的官了。

  顾淮越轻笑了下,继续听她说。

  “所以小的时候就盼,父亲能有一天陪我过一次生日。”她说,“那时候的我很不解,你说那么大的一个旅,少了他一个人,就不能转了吗?而后父亲就告诉我,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说到这里她不禁笑了,“你说,当兵的是不是都喜欢拿这个当借口?”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似是喃喃自语。顾淮越偏了偏头,看着她低垂着头,神情有难得一见的迷茫。良久,他说:“不是借口,是原则。”

  严真抬起头,视线与他对上。

  “你的父亲是一位合格的军人。”

  当兵的,不论好,只论合不合格。她的父亲,不是半个兵。

  严真沉默了下,而后低声说:“谢谢。”

  第二天一早起来,外面已经人声鼎沸了。

  掀开窗帘一看,正是吃早饭的时间,许多官兵都拿着一个铁饭盒子去盛饭。

  严真回过神来,就看见顾珈铭小朋友穿戴整齐地站在她的面前。看见她醒来,不住欣喜:“老师你醒了,快起床来吃饭!”

  这小家伙起这么早?严老师不禁有些尴尬,一边洗脸一边问:“你爸爸呢?”

  “爸爸有事忙去了,让我等着老师起床一起吃早饭。”小朋友乖乖答,又忍不住失落,“首长指示,吃完早饭就要回家。”

  “那还不好?”

  小朋友顿时白她一眼:“好啥,就咱两回家!”

  严真擦脸的动作顿了顿,脸上忍不住黑线三条。恰好这时有人敲门,小朋友奔去开门,严真才忍不住笑了一下。

  来人是小马,端着一个饭盒进来。迅速地将行军床收起,又一个人抗进来一张桌子两个凳子给他们支起了早餐桌。

  动作利落地严真吃惊无比。

  小马看着严真的表情,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脑勺:“嫂子,吃早饭吧。”

  说着打开饭盒,又是菜和馒头,早晨还多了一碗面条汤。没什么花样,分量却很足,够三四个人吃了。

  这要全给他们两人,得多浪费啊。严真想了想,招呼小马坐下一起吃,小马立刻受宠若惊地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我们班的人已经吃过了,嫂子您吃,您吃!”

  说完就飞也似的跑了出去,如果严真没看错,小马是脸红到脖子根了。

  怔愣片刻,不禁笑了。

  刚吃完饭,门口就传来几道敲门声,严真打开门,就看见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兵在门口探头探脑。

  她有些迟疑:“你是找谁的?”

  这个肩章上只有一道粗杠的士兵看了看严真,而后唰的一下敬了一个礼,严真顿时懵了。

  许是感觉到自己的动作有些突兀,这位姓张的列兵不好意思地把手撤了下来:“嫂子,不好意思,昨晚我不知道是您。”

  一句话,只消一句话,就让严真想起了昨晚。她试探着问:“昨晚,站岗的是你?”

  小张点了点头。

  这下不光小张不好意思了,连严真也觉得有点儿别扭,她张了张嘴,好容易才说出一句话:“没事的,是我不对。”

  小张摇头说:“我们这儿很久没来过家属,昨晚您来的时候我正在站岗,所以也不清楚,今早问了马班长才知道的。”

  “没事的。”严真笑了笑,灵机一动,将手里的饭盒交给了他:“帮我把这个带出去吧,谢谢你!”

  小张敬了个礼,立马执行命令去了。

  严真站在那里,唇角不禁弯出一个弧度。

  小的时候在部队住过,那时候是住在家属院里,周围都是闲得发慌的军嫂。那时候父母已经离婚,奶奶就陪她一起住在大院里,整个旅尚未进行转移,他们就住在L市一个小县里,县里多山,路也不好走,父亲就不让奶奶带她出去。那时候的她,最大的乐趣就是去父亲的军营里了。

  那时父亲是司务长,主管伙食,每次去了,炊事班一帮兵叔叔们都拿出好多水果给她吃,还说让她偷偷吃,不能让她爸爸看见,要打板子的。

  父亲得知了,总是哭笑不得地骂这一群孬兵。

  现在父亲不在了,那些孬兵不知也去了哪里,唯有回忆摆在那里,难以忘记。

  这些年轻的战士或许好几年都没回过家了,看见一位军属,全体都觉得亲,严真忽然觉得很荣幸。

  被撂在一旁的顾珈铭小朋友拽了拽她的衣服袖子,不解地问:“这叔叔说什么呀?”

  严真看着他,眼眸微微一转,说:“秘密。”她可没忘这小家伙是怎么骗她的呢,都到这儿来了,她就再兜一会儿吧。

  ……

  …………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了直升机的轰鸣声,严真出门一看,有一辆直升机降落在不远处的空地上。

  顾淮越和刘向东都在外面等着,严真走出去的时候,正碰上从楼上走下来的高翔高政委。高政委昨晚去了导演部,今天早上才回来的,只是听说昨晚来了家属,还是他顾淮越顾参谋长的,顿时就来了兴趣。

  他正了正帽子,看向严真:“是淮越的家属吧?”

  严真看了高政委一眼,点了点头。高政委和蔼地笑笑:“不用紧张,我是a师的政委高翔,你好。”

  严真跟他握了握手。

  “我在a师跟淮越一起工作那么久,他的家属来倒是第一次。这里条件不好,照顾不周的地方你还得谅解。”

  不愧是做思想工作的,一上来就宽慰人。

  严真简直有些受宠若惊,赶紧摇头道:“没关系的。”她有些尴尬地笑笑,“是我们来的时候不对。”

  高政委摇摇头,看见远处遥遥向他们走来的几个人,知道时间不够多寒暄,便笑道:“军区席司令来了,是淮越的老首长,你要不要跟着出去看看?”

  “我?可以吗?”严真拿不定主意。

  “走吧。”

  席少锋此行是由a师所属集团军军长赵岐山陪着。一下飞机,便看见了等候的众人,刘向东眼疾手快地给首长一人递上去了一件大衣,被席少锋一手挥开了

  “草原风大,司令您就穿上吧。”

  席少锋站直,一双眼睛瞪着他,声如洪钟道:“什么玩意儿,不穿!”

  刘向东苦着脸看向顾淮越,顾淮越点了点头,示意他稍安勿躁。席司令身体不好,这点儿就算军区里知道的人也不多,还是在上一次军演开始之前,他与刘向东一起去了一趟军区里,正巧碰到来给他检查身体的保健医生。这个保健医生之前跟过顾老爷子一段时间,寒暄了一段时间,不小心就把席司令的病情给透露出来了。

  肝癌,早期。

  赵岐山跟在席少锋后头,“这次你们可把D师打得惨。”

  刘向东朗声道:“演习就是旨在检验广大指战员和官兵的作战能力,不发挥出来,怎么叫检验?”

  “那不按照演习计划走是谁的主意?”本来是a师配属d师的,当绿叶的,这回倒拔头筹了。

  刘向东一噎,这主意首先是霍致远提出来的,但是也是经过他这个当师长的批准的。怎么也脱不了干系,霍致远的原话:不想把演习当成演戏,剧本都给你设定好了,还打个什么仗!

  这时,顾淮越说:“这也好啊,给d师提个醒,要注意灵活机动。”

  赵岐山登时就横了他一眼,席司令却是笑了,回过头看看这个手下唯一的儒将,“你这小子。还是那样,平时闷头不语,算计人可算计的厉害。”

  顾淮越淡淡一笑,没说话。

  高政委远远地向席少锋和赵岐山行了一个军礼。席少锋冲他点了点头,视线却是落在他身边一个……小人的身上。只见这小家伙头戴一个贝雷帽,两只眼睛明灿灿的盯着他,也不怕生,就这么直接看着,充满了好奇。

  “这小娃是谁家的?”他直觉着很眼熟,在哪里见过一般

  高政委笑了笑,想开口介绍,可是一瞥见孩子他爸还杵在哪儿呢,就改口了:“可不是我家的。”说完还退步三尺。

  席少锋扭头看看刘向东,“你的?”

  刘师长笑着摇摇头:“我可没这荣幸。”

  席少锋视线最后落在顾淮越身上,脸上有些不可置信,偏巧那人还淡定地点了点头,来了句:“我的。”

  席司令顿时就笑了,俯下身,捏捏小朋友的脸蛋,说:“别说,看出点儿像来了。”

  顾珈铭看着面前这个老爷爷,同样是一麦三星,怎么看着比自家的爷爷就和蔼多了呢,尤其是他还拍拍自己的脸蛋,问:“小家伙,跟谁一起来的?”

  小家伙一翻眼皮,瞅瞅这个席老爷爷又瞄瞄自己的老爸,一个表情和蔼亲切,一个没有表情。

  不得已,退后一步,把藏在高政委身后的某人,给揪了出来——严真。

  一身迷彩服和一个宽大的帽子将她的脸遮去了一半,可严真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拢了拢头发,向席司令微鞠了个躬:“是我带他来的。”

  话一出口,就立马说明了她的性别——是女的。

  席少锋和赵岐山都愣住了。

  还是席司令先反应过来,摘下大沿帽,看向严真,而后又看看顾淮越:“这是,你媳妇?”

  顾淮越瞧了严真一眼,淡淡点了点头:“小崽子缠得紧,严真就带他过来了。”

  严真有些紧张地看着席少锋和赵岐山,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小家伙的爪子。握的小家伙的眉毛都皱了起来,硬是没敢喊疼。

  因为面前这群人的表情都好奇怪,看起来,就首长老爸的还算正常。

  席少锋凝视着严真,片刻,出人意料地说了三个字:“好,好好!”

  严真被他这三声底气十足的好字吓了一跳,眼皮子跳了一下,就看见席少锋向她伸出手来:“你好。”

  严真赶紧握住他的右手,厚厚的茧,咯的手疼。

  眼看着席少锋和赵岐山向屋里走去,严真轻呼出一口气。

  顾淮越跟在后面,轻笑了下:“席司令是我的老首长,不用紧张。”

  严真看着他,点了点头。

  顾淮越俯身整了整珈铭的衣服,对严真说:“现在暂且还送不了你们,如果愿意的话你们可以在这边走一走,我安排了个列兵陪你们。”说着招呼小张过来。

  小张敬了一个礼,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嫂子,您想去哪儿?”

  严真的视线原本还停留在顾淮越的背影上,听到小张的问话,赶紧回过神来:“随便走走吧。”

  十一月末了。

  草原的温差大,一早一晚,总是要捂得厚厚的。严真看着小张一身单薄的迷彩,不禁就感叹了,经过训练的确实不一样,身体素质压根儿就不是一级别的。也别看小张是一年兵,这走路都像在踢正步。

  严真不禁笑了,一边看着小家伙不让他乱跑,一边问小张:“小张呀,你这样走不觉得别扭么?”

  小张回头,不解地看着她。

  严真笑意更盛,嘱咐他:“放轻松,放轻松。”

  她慢慢地跟在他身后,四周环视这辽阔的草原。这算是一个意外的假期,在C市已经习惯了忙碌的生活,到了这样茫茫无边的草原,心里竟轻松了下来。

  “小张,草原下雪的时候是什么样呢?”她忽然好奇。

  小张习惯性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是新兵,还没见过草原的雪。”

  “期待吗?”

  小张点了点头,多说了几句:“我老家在南方一个不常下雪的地方,这是我头一次来北方,所以想看看这里的雪。听班长说,这里的雪下起来就几天几夜不停,一下雪我们就辛苦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们全靠团里每星期送补给,下雪了,团里的车就不好过来了。”

  原来如此,她注视着面前的这个还未褪去年少稚嫩痕迹的新兵,“小张,想家么?”

  “想家。”小张诚实地说道,“可是我也喜欢部队,这里能训练人,有战友,有班长,有情义。”

  严真笑了笑,继续向前走去。

  她只是忽然就好奇了,顾参谋长当新兵时,是什么样子的呢?在海拔4000米的高原之上,他的生活会是怎样呢?会不会也想家——

  打住,打住打住!她想多了。

  严真回过神,就看见小张从上衣口袋里翻出来一张纸和一个笔。

  他看看严真,有些不好意思:“嫂子,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严真来了兴趣:“什么忙?”

  小张脸色一红,说:“我在老家有个对象,我们俩是同一个初中的,后来她上了高中,我没考上,在家待了几年来当兵了。我想给她写一封信,信是好了,想让您帮我看看。”

  竟然是这样的忙?严真忍不住笑了,“怎么不找你班长?”

  小张抓抓后脑勺,实诚地说:“我们班长跟我一样文化水平,看不出啥来。”

  “那你们班其他的人?”

  “我们班其他的人都没对象,说我给他们看情书就等于是向阶级敌人示威。”

  囧……

  严真拿起那张纸来,认真地看了看。小朋友跑了回来,也把脑袋挤过来凑热闹。

  不一会儿,小朋友出声了:“这个字写错了。”说着还很鄙视地看了小张一眼,小张的脑袋压得更低了。

  严真看着纸上的“情斗初开”四个字,不禁有些诧异地看向小朋友:“这个词你认识?你说说,那个词错了?”

  小朋友又翻了一个白眼,指了指那个斗字:“这个字写错了。”

  严真更诧异了,“那应该是哪个字?”

  小朋友得意洋洋地笑,拿过笔,在纸下一笔一划的写了一个字,严真拿过来一看,忍不住风中凌乱了——情“豆”初开。

  小张也忍不住扑哧一笑。

  严真假装怒目地看着小朋友:“顾珈铭,看你给老师丢的一个大脸!”

  顾珈铭小朋友顿时很委屈,不就是撒一把豆子进土里,等着开花么?委屈,太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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