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_得罪魔尊后我竟成他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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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28章

  幽闭照不进光的昏暗室内,点缀满根根红烛。血红色的绸带纵横交错,拉的到处都是。墙上贴满庆贺用的喜字,多杂且贴的毫无章法,像是敷衍完成任务一样,但又贴的丝缝合密,没有一点空透,有的重叠在一起,有的四散很开,叠在一起的最多有十多张,看的人心惊肉跳恨不能马上挪开视线。

  透过层层叠叠的红色绸带,能看见最里面墙壁上张贴一张硕大喜字,那喜字其大无比,占据了墙壁的大半之多,若它完整的话,怕是整个墙壁都容纳不下它——是的,这张喜字,它只有一半。

  结婚,囍,双喜。

  喜,单喜,冥婚。

  室内没有人,但若仔细听的话,能听见细微的、细细密密均匀的呼吸。

  若在外,如此轻微的呼吸断入不了耳,可在这无人寂静甚至可以用死寂来形容的可怖环境里,任何一点细小的动静都会毫不犹豫下意识的去抓住。

  室内正中央,放置着一口能容纳双人的棺木。

  棺木是打开的,呼吸声也正是从里传来。

  若大着胆子探头朝里看去的话,不会看见一张吓人的惨白的脸,反而会被躺在里面那张令人惊艳绝伦的面孔所吸引。

  因为实在太美了。

  从下往上看,嫣红缀满整个唇部,两颊透红,鼻梁精致不似凡物。紧密阖起来的眸外,纤长的睫毛因为主人陷入沉睡无法醒来的惊恐而微微颤动,根根分明,垂在眼睑下像印刻在仙子裙摆上缱绻旖旎的纹路,让人情不自禁生出窥探那双紧紧闭上的眸,它若是在此刻睁开,究竟是何等的惊世风华。

  “嗒嗒嗒……”

  从虚无缥缈中突然响起一阵长靴踏地的脚步声。

  脚步声的主人任由绸带从他头上抚摸而过,双手垂在宽大袖袍中,步伐沉稳的径直走向棺木。

  这是一个五官已不显年轻的中年男人,他穿着雍容华贵,身上却萦绕一股化不开的淡淡哀愁。

  他在棺木左侧停了下来,微微低头,静静看着躺在棺木里的美人。

  他看了许久许久,面无波澜,仿佛里面睡着的不是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而是一个精巧绝伦制作精良的没有动弹能力的雕塑。

  他又看了一会,从袖袍里缓缓伸出一只手。

  五根指头朝下弯了弯,棺木中的美人如同被吸附,悠悠朝上飘浮起来,悬在半空中,位置齐平于男人胸前。

  “季远溪……”男人缓缓叫出眼前人的名字,隔了许久才再次说道:“这是你自找的。”

  男人脸上的表情有所动容,他掏出一张狐狸面具,遮住脸上所有情绪。

  只要戴上这张面具,他的名字就叫烈狐。

  男人走了。

  暗室里感知不到时空流逝,染有阴森气息的红烛燃个不停,怪的是见不到滴落的任何烛泪,蜡烛不间断持续燃烧,更看不见烛身有丝毫变短的趋势。

  不知外面今夕何年。

  好像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只过去一瞬,悬浮于半空中的美人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短暂的沉默后,是一连串震惊的声音响彻室内,犹如加了十几个立体音响环绕:“草草草草草这是哪里这是什么情况啊啊啊啊啊!!!!!”

  然后从半空中豪放地跳了下来,伴随着一声愤怒无比的:“靠!”

  一醒来发现在这种鬼地方,阴森森就算了,低头就是一口硕大无比的棺材,头皮一下子就发麻起来了,季远溪简直快被吓死。

  妈嘞!

  什么情况啊!!!

  季远溪祭出毕生所学在心里骂了个遍,他记得他上一秒还在桌前心情很好的画着画,下一秒就眼皮重的跟杠上千斤顶似的根本扛不住了。

  “什么东西啊啊啊啊啊!!!”季远溪把红绸扯下来扔在地上,泄愤般狠狠踩了半天,发觉自己身上穿的也是一套红,又骂骂咧咧的伸手去扯那一层一层又一层繁复重叠的红色喜服。

  喜服实在太多层了,季远溪被勒到脖子差点背过气去,他脾气一上来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直接三下五除二连修为都用上了,连脱带撕的往外不停扒拉。

  很快地面上堆了厚厚一层,全是季远溪身上脱下来的,而那个人还依旧一边骂骂一边狂撕狂扯着。

  终于他脱到只剩最里面那件里衣。

  下意识也想搞下来,转念一想不对,这件也脱了他就裸了,衣领扯到一般又不情不愿地拉了回去。

  然后他开始在暗室里四处走动,拍拍打打,企图发现一扇能通往外面的门或者一条隐秘难以发现的密道。

  可是没有收获。

  一腔怒火不知朝哪发,季远溪往地上一坐,竟然嘴上埋怨起了别人:“顾厌你不是魔尊吗!?你不是书里最叼的几个人之一吗?竟然我被别人抓走了你都不知道!!!”

  “这才书刚开始没多久的剧情啊,哪里有什么厉害角色,你就是最牛的了你怎么竟然甘心退居后位把这个举重若轻的位置让给别人啊!”

  “不对,什么别人,呸!明明就是一只只会用面具掩盖长相的死狐狸!”

  “狐狸那么漂亮那么软萌那么毛绒绒好摸,你根本就不配好吗我呸!!!”

  “等老子抓到你了,不把你的面具抢过来剪成几百块小碎片让你根本拼凑不回去那我就不叫季远溪!”

  季远溪骂骂咧咧的骂了半天,没人理他,倒是骂到自己口干舌燥只好用唾液润润嗓子。

  其实其他还好,棺材看久了也不是很可怕,就是身处密不透风的暗室里,见不到一丝外来的光亮,嗅不到一点新鲜充沛空气流动的芳香,闻不到触碰不到一切来自外面鲜活跳跃的生命,多少让人心生惶恐。

  季远溪骂累了,瘫在角落靠了会儿。

  冷静下来后,他开始认真思考自己当下的处境。

  他没有顾厌那样的本事,联系不上对方,不能告诉顾厌他如今身在何处,那就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他要靠自己。

  靠自己从这个鬼不隆冬的吓人地方逃出去。

  这次才是真的在玩密室逃脱,动真格的了。

  季远溪唤出裂决剑,像一个修补墙缝的小工匠一样,在暗室四处的墙壁上不停敲敲打打,敲了半天觉得太慢,他索性让裂决分成若干把剑,一起在纹丝合缝的墙壁上戳个不停歇。

  铁杵还能磨成针,他还就不信了。

  大不了把墙壁掏出一条路。

  总不能这墙壁有十万米厚吧。

  季远溪掏了半天,凝视自己戳出来的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洞,他不禁反思……难道还真有十万米厚。

  怕是会老死在这个鬼地方。

  墙壁不知是用什么东西做的,连仙器榜排名第九的裂决都奈何不了,斩不断刺不破,委屈这神剑像个小铁锤一样的小心戳戳,季远溪仔细去看,心疼地摸了摸裂决,竟然剑尖都被戳出了个小小的豁口。

  看来还是得想想别的办法。

  季远溪首先用了最笨的办法,那就是——“哈喽,有人在吗?”

  “有人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我知道你在,你有本事把我关进来,怎么没本事说话啊?”

  “你就不怕我闷死在这里?”

  “那多得不偿失啊。”

  “岂不是会愧对于你精心打造……不随便打造的一个暗室。”

  哔哔半天,又口干舌燥了。

  没人回应。

  行不通。

  换一个办法。

  季远溪选择用修为去撞击墙壁——“嘿呀!冲击波!”

  墙壁根本就不理他,甚至似乎还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再换一个办法,用极其恶毒的语言刺激别人——“烈狐你女马没了你不出来看看!”

  “这棺材看上去挺值钱的你不留着给你刚没的女马用吗!”

  “你再不出来你儿子还是女儿的也要没了啊!”

  “到时候你就从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八岁瓜皮娃娃变成整个户口本上只剩你一个人的孤家寡人了!”

  “你再不出来你的——”

  反正没人听的到,季远溪放肆骂了个爽,正当他还在用嘴巴疯狂持续输出时,突然一下子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脖颈被无形看不见的手卡住,他痛苦地捂住脖子,头一歪摔倒在地上,缓缓挣扎着。

  “你再说一遍。”

  一道中气十足淬满杀意和冷意的声音兀然回荡在周围。

  “咳咳咳——!”脖子上的束缚骤然松脱,季远溪忙不迭地喘了好几口气。

  “季远溪,你有胆子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一双镶满银色花纹的黑色靴子出现在眼帘内,季远溪抬头看去,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浑身散发着肃杀气息站在他面前。

  明白过来这就是找了几日的烈狐,季远溪挣扎着摇摇晃晃起身,气势上不落下风地同那双面具下面的眼对视过去:“再说一遍可以,可是我刚才说了那么多句,不知道你想听的具体是哪一句?”

  季远溪不在乎地笑了一下,“总不能让我把所有的话都重复一次吧?”

  烈狐冷笑:“乳臭未干的小娃娃,敢这么跟大人说话?”

  一道劲风袭来,劈在季远溪腿上,他腿一软倒了下去。

  “小娃娃?”季远溪再度挣扎起身,他腿颤抖着,摇晃的更厉害了,勉强才扶着墙站稳,“两百岁也叫小娃娃?真好笑,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多谢你啊,给我在这可怕的地方提供了一整天的笑点。”

  “少装模作样。”烈狐面具下的面孔阴冷的很,隔着一张面具季远溪都能感受到传来的丝丝凉意,“你刚刚说,我儿子没了?”

  “哦你说这句。”季远溪强撑着笑了一下,“原来你想听的是这句,烈狐大人,想不到你居然有这种喜好,喜欢听别人咒你没女马没子呢。”

  “狂妄!”

  烈狐又朝季远溪腿上劈去。

  季远溪这次是真的站不起来了,他抬着头,眸中没有一丝退缩:“怎么,不是你让我说的吗,我如你所愿说了你还不高兴?”

  烈狐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起来,他笑的苍凉放肆:“哈哈哈哈哈!!!”

  “我以前怎不知,堂堂霁月尊者,竟拥有这样一张尖牙利嘴!?”

  “可以可以很不错啊!我儿泉下有知,有这样一张嘴陪着,想来也不会每日感到无聊了!”

  季远溪被他话语中的意思吓了一跳,“你……你在说什么!”

  烈狐止住笑声,沉沉看了过来:“你不知道吗?这里是你和我儿子成婚的殿堂啊!”

  “!”

  季远溪淬不及防打了个寒颤。

  他之前被怒气笼罩没觉得,如今听烈狐这么一说,心头没来由的涌上一阵害怕的感觉。

  他在说……冥婚吗?

  季远溪一向很怕这种和死沾边的事情,更别说这种活人和死人结合的事了。

  一下子之前嚣张的气焰都在害怕中宛若归巢的羽翼缩了回去:“你……你想干嘛……”

  “怎么?现在怕起来了?刚才不是胆子挺大的吗?”

  “我……”

  “抖什么?不要抖啊大美人,你到时候要体体面面漂漂亮亮的走,可千万不能做出发抖个不停的事。”

  “……你在说什么,我这才不叫发抖……我这叫……因为太冷了所以活动一下身体取暖发热……”

  “哈哈哈,嘴真硬,你当我儿媳我还挺喜欢的。”

  “……谁要当你儿媳,你可别做梦了。”

  “嗯我知道,你喜欢那个苏云洛嘛,不过你们宗门的踏雪仙尊也喜欢他,还有我们宗主凌墨,你要想跟他们抢竞争还是挺大的,不如乖乖当我的儿媳妇,今生今日你和我儿子彼此间……那就是互相的唯一啊。”

  在地上躺了半天恢复了些许力气,季远溪勉强支起半个身体。

  他靠在墙上,抬起半个眸子看过去:“别说笑话了,我根本没见过你儿子,不知道他姓甚名何长什么模样好不好看,脾气如何是善良是温柔还是暴躁,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家里几口人亲戚好不好相处,更不知道他有这样一个爹,他会不会认为这个爹是他人生中最大的耻辱……”

  烈狐听他说了半晌最后竟是在嘲讽他,愣了片刻后笑了起来:“好一张嘴,好一张嘴!这样吧,要是我儿子不喜欢你,你不如跟了我如何?”

  “呸!”

  一口痰吐到面具上,烈狐伸手去擦,不怒反笑道:“你越这样,我就越喜欢你。”

  季远溪定定看了他一会,拧着眉说:“你别恶心我了。”

  “难道不是你在故意吸引我注意吗?”

  季远溪握了握拳,“吸引你个……裂决!”

  霎那间无风自动,一柄散发青色光芒锐利无比的剑陡然出现在烈狐背后,以千钧之力裹挟无比强烈的劲气朝前方人猛烈劈去。

  毕竟是仙器榜排名第九的神剑,烈狐即使有所防备,也在闪躲避过之后被剑劈到了肩膀。

  烈狐护住肩膀去挡,把裂决剑击开,季远溪这一击使出他所剩的全部修为,一招没中,他软软靠着墙壁,连召唤裂决剑回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鲜红的血顺着烈狐华丽的外袍汩汩流了下去,滴在地上,和这艳红的喜堂相交融合,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好!做的好!”烈狐盯着地上的血笑个不停,“竟然敢伤我,竟然能伤到我!季远溪,你可真不是个简单人!很好!”

  烈狐笑着,击去一掌把季远溪打昏了过去。

  用修为止血,烈狐也不想再费什么心神了,他把季远溪打横抱起来,打算直接进行冥婚的仪式。

  烈狐挥手,正中最大的惨红喜字晃了瞬,刹那间室内所有的红烛全灭了,随后再次亮起,变成了白色的烛光。

  烈狐抱着季远溪往前走。

  沉重的脚步刚迈没几步,忽的烈狐听见耳畔传来一阵嘲讽的笑声,那笑声仿佛能渗人血肤,犹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生生的能将人所有的血毫无感情的全部吸取出来。

  来人笑道:“举行仪式怎么能没有见证人,本尊当过不少次,不如这次也让本尊做这个见证人如何?废物?”

  烈狐顿时呼吸一滞,他难以置信地回头:“你是怎么进来的!?”

  “怎么,刚刚不是挺嚣张么,现在看到本尊开始怕了?”顾厌睨了眼被烈狐抱起来的季远溪,眸色暗了些,语气也跟着沉了些,“放下他。”

  “想都别想!”烈狐抓紧季远溪,一个闪身晃的老远,“就算你能进来,也绝不可能阻止这场冥婚仪式!”

  顾厌不在意地弯了弯唇,“那你就试试看。”

  “狂妄小……”话没说完,烈狐脸色一变,他正想挪动脚步,却发现脚下宛若黏住一样丝毫动弹不得,不知为何同时在心中情不自禁地涌上一阵畏惧,这是他若干年来一直从未有过的,惊骇之下他道:“你……你究竟是谁!?”

  “三界敢自称本尊的人,你认为还有谁?”

  顾厌卸去法术,烈狐眼中看见了另一个人的面容,这人样貌与听到的声音相差极大,竟是貌美至极。

  “魔尊!你竟然是魔尊顾厌!?”

  烈狐下意识惊呼出声。

  “本尊还以为你不认得。”顾厌的视线锁在季远溪身上,“把他给我。”

  “休想!”

  烈狐想逃,被顾厌一把擒住。

  顾厌倒没下杀手,他先从烈狐手中夺回季远溪,而后回脚一踢,烈狐立刻飞的老远,直到撞倒坚硬墙壁才重重倒地。

  用法术变出一条雪白长毯,顾厌把季远溪轻轻放在上面,抚顺他额际凌乱的碎发。

  烈狐捂着胸口吐血,“想不到堂堂魔尊大人竟然一直跟在衍月宗的霁月尊者身边,这可真是闻所未闻,说出去想必都没有人会相信吧!”

  “你说不出去的。”顾厌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好心解释,又补上一句,“你没有这个机会说出去,本尊来做个顺手人情,把这冥婚的对象变成你,可好?”

  烈狐面具下的眼透出一丝恐惧,他知道眼前的人,能说出口就一定会做得到。

  仪式已经启动,他只能尽量拖延时间,“魔尊大人,敢问你和这季远溪,究竟是什么关系?竟能为他闯入这方暗室,这里可是我静心打造的地方,擅自闯入……想来一定折煞了你不少修为吧。”

  “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顾厌从未思考过,他竟因为烈狐的话进行了短暂思考,想了瞬,他笑道:“你想知道?”

  “小人……”烈狐为了拖延时间语气弱了不少,“小人好奇的很,特别想知道,还望魔尊大人能够告知。”

  “结契的关系。”

  顾厌的声音平缓寻常,听不出有什么喜怒,但这简单几个字,在烈狐耳中却如同一道乍然响起的惊雷:“结契!?”

  “你们做过了!?”

  “你们是道侣!?”

  “什么!?”

  “这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暗室中传来烈狐震惊的惊喊声,他根本无法相信耳中听到的东西,这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升起还要荒缪可笑。

  “有什么不可能。”昏过去的人似乎在做可怕的噩梦,顾厌伸手抚去他蹙起来的眉,“你若觉得不可能,只能说你见的东西太少罢了。”

  顾厌轻柔的动作映入眼帘让烈狐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总觉得这一天见到的东西比他这一辈子加起来见到的所有不存在的东西还要多,还要令人震惊。

  他难免下意识的问出声:“为什么?魔尊大人您见过的人可多了去了,若论脸,季远溪他排不到第一,若论性格,那张嘴着实让人讨厌定不能惹您欢心,所以您究竟是看上他哪一点!?”

  顾厌缓缓起身,眼神依旧凝视着季远溪,似乎在思索:“看上他哪一点么?”

  很快他宛若想到,勾了下唇,笑道:“可能是觉得他像一种花吧。”

  “花?牡丹玫瑰芍药月季……?”烈狐把他能想到的花全部说了一遍,得来的是顾厌一个轻微地摇头。

  “那是……”

  烈狐这样和他聊季远溪,顾厌似乎没有杀他的意思,罕见好脾气的回答了:“凌霄花。”

  “他像凌霄花。”

  “不,他就是一株凌霄花。”

  凌霄花,具有观赏价值,喜光宜暖,耐寒力较差,但生命力极强,甚至强到可以用霸道来形容。

  只要让一株凌霄花生长下去,如若不用特别手段强行灭掉,它就会在那生根发芽,枝繁叶茂,即便有人去拔去挖,它也会坚持不懈,一次又一次的奋力往上生长。

  想要在顾厌面前不断苟活下去的季远溪,真真就像一株生命力顽强的凌霄花。

  就在这时,室内红烛的火苗齐齐一闪,开始往下滴落蜡油,红色的烛泪飞速往下渗,颇有在短时间即将烧尽的趋势。

  烈狐见状,手指藏在袖中掐了个诀,不动声色的继续开口说话:“魔尊大人,既然季远溪是您的道侣,那是小人唐突了,小人该死,还请您看在当下还没发生什么的情况下,饶了小人这一次。”

  顾厌见他语气平稳并无慌张之意,冷笑一声道:“既知该死,还不快在本尊面前已死谢罪?”

  烈狐把刚才受到撞击撞歪了些的面具摆正,不急不缓的从地面站起来,“魔尊大人,小人的命还有用,暂时不能交代在这里,可能要让您失望了。”

  说完,他伸手扯下头顶垂悬的绸缎,只听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暗室中白光一闪,整个室内居然凭空多出六个人。

  这六人身长六尺,身披盔甲,看上去勇猛无比,但双眼空洞无神,没有灵魂,仿佛是一具任人操控听人指挥的傀儡。

  傀儡无知觉无痛感,只会听从命令机械的发起进攻,他们经过改造,力大无穷,一人便能抵数十名金丹期巅峰强者。

  顾厌在傀儡中见到一个样貌有几分印象的,道:“牧君子?”

  烈狐笑了笑道:“魔尊大人果真见多识广,记忆力极强,连百年前的故人都还记得。”

  顾厌没有说话,只静静盯着他熟悉的那个傀儡看。

  牧君子,百年前风头极盛的修士,乃玄仙宗宗主座下亲传大弟子。他年纪轻轻修炼速度却极为恐怖,以金丹期境界斩杀过好几名境界远高于他的魔修,在魔修们眼中是一根十分难拔的眼中钉肉中刺。

  可就是这般风光无限的牧君子,竟不知何时就失去了下落,任凭玄仙宗弟子掘地三尺,也再没找到有关他的任何一丝消息。

  想不到,在百年后再次见到,竟是在当年被这烈狐抓去,囚禁起来折磨至死做成了为他所用的傀儡。

  若是被玄仙宗的人知道此事,或许翌日便会传来玄仙宗和清霜宗交战的消息。

  烈狐见顾厌一直凝视着牧君子,像是炫耀般道:“魔尊大人,小人技巧如何?这具制作精良的傀儡小人可是花了好一番心思,还好成果不错,您看,他是不是堪称完美?”

  顾厌又看了一会,那双幽深的瞳才缓缓挪到烈狐脸上,“嗯,很完美。”

  “那魔尊大人,您能死在如此完美的傀儡手下,想来九泉之下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吧?”

  说罢,烈狐喝了一声“上”,六个傀儡得令,挥舞着手中武器毫不留情朝顾厌所在的方向砍去。

  “这傀儡是不错。”顾厌没费什么力气就避开了,“但拿这种东西来跟本尊打,你是在看不起本尊么?”

  顾厌手指微动,暗色魔力从他手中散出,一道暗光划过,一具坚硬无比的傀儡居然就此发出一声巨响,整个的从里到外炸了开来。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魔尊大人!”

  傀儡轻而易举就被破坏,烈狐没有任何恐慌,反而笑的更加放肆。

  烈狐笑着,眼中流露得逞的奸诈。

  暗室中密不透风,傀儡炸开来的碎片和星子在不大的空间里肆意飞溅,伴随着一股迅速扩散开的剧烈浓烟。

  一丝异味钻入鼻腔,顾厌下意识止住呼吸,但避之不及,难免吸入了一点。

  即便是很少的一点,也正中烈狐下怀。

  见顾厌身形晃了一下,烈狐笑的更加开心了:“魔尊大人,小人秘制的毒药好闻吗?这可是专门用来针对您的。”

  毒药在体内已极快的速度钻入四肢百骸,顾厌勉强勾起一个笑,“很不错,懂的用声东击西这一招。”

  “多谢魔尊大人夸奖,不这么做的话,小人可没有十足的把握杀死您。”

  剩下的五个傀儡早就停下了动作,站在一旁巍然不动,烈狐心疼地看了一眼不复存在的第六人傀儡的碎片,又说:“其实在之前小人也没百分百的把握,能成功还真是多亏了您的帮助。”

  “你想说什么?”

  “小人想说,小人万万没想到,您不知为何居然修为大减,如今只剩……唔,应该只剩两成修为了吧!?”烈狐掰着手指算了算,得意地笑道:“魔尊大人,您看我是不是说中了?”

  季远溪从昏迷中醒来,入耳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他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万千中想法从他脑中闪过,想了半天,最终深思熟虑的决定——还是继续装昏吧。

  毒药入体有些攻其心智,顾厌的视线有一瞬的看不清,他努力晃晃头道:“两成修为还不够杀你?”

  “哈哈哈哈那魔尊大人之前的那句话,小人原封不动的还给您——那你就试试看啊!”

  烈狐笑着冲了过来,打算趁顾厌防备降低时一击取了他性命。

  顾厌的视线又看不清了,眼帘内冲过来的烈狐像是来自四面八方,气息也飘忽不定,分辨不出源头究竟在哪里。

  装昏悄咪咪睁开一条缝观察的季远溪见状大惊,他也吸到了毒药,但他没有任何异样,顾厌那愣神的模样非比寻常,他从未见过这样状态下的顾厌。

  他本想继续装死,陡然莫莫说的话浮现在脑海中,一连串的“死”在脑中呈放大状态不停旋转,季远溪瞬间就清醒了。

  “小心!”

  季远溪来不及细想,一边叫着一边忙不迭翻身爬起,催动体内恢复了的修为用尽全力朝顾厌扑了过去。

  季远溪抱住顾厌往旁边一闪,情急之下唤了声“裂决”,青色的剑瞬时散发万丈青光,牢牢挡住烈狐拼死过来的致命攻击。

  “什么!?”

  烈狐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意外,脚下不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烈狐稳住身形,看清是谁坏了他好事后顿时勃然大怒吼道:“季远溪!”

  季远溪在储物戒指中找了半天找到之前从陆闻那儿讨来的万能解药,摸索着给顾厌喂了下去,动作流畅一气呵成,嘴上也没停,叭叭道:“在呢乖儿子,叫爸爸的名字做什么?”

  “季远溪,你坏我好事,我今天必定杀了你!”

  说着烈狐又冲了过来。

  季远溪哪里真刀实枪的打过,一股濒临死亡的感觉笼罩全身,他见顾厌眸中清明重现,心知是解药生了效,急忙叫道:“顾厌,你听到了没!他说要鲨了我!你快醒醒,赶紧支棱起来啊!”

  说话间烈狐已经近身,他高舞的手正准备落下,不料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旋即耳畔响起烈狐一声惨叫,季远溪定睛一看,烈狐已经捂着断掉的手臂在地上滚了起来。

  “顾厌!”季远溪忙扶起身旁的人,“你还好吧!?”

  顾厌蹙了蹙眉,“我没事。”

  “你说没事我就当真了的啊。”

  顾厌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刚才救了我?为何救?我被打中没事,你可知一个不慎你自己会死?”

  “……”季远溪被问的哑然,张了张嘴说:“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我怎么之前不知道你好奇心原来这么重?”

  说完像是掩饰一般干笑两声,强行扭转话题道:“都说猫好奇心重,原来……原来你是一只猫吗?”

  “嗯肯定是猫,所以才有那么多问题,而且还养了一只猫,所以你其实就是一只猫吧。”

  “……”顾厌闭了下眼,十分的不想说话。

  烈狐在地上鬼哭狼嚎了半天,终于忍着巨痛站了起来,他的面具裂出一丝缝隙,那双眼里透漏出无穷的凶光,“今日,你们必须死在这里!”

  “都这样了还嘴硬?”岔开话题的对象出现,季远溪忙看向他,“你手都断了,修为使不出来大半了吧,不想着逃走还在这里发表临死感言?信不信我的猫猫马上就把你另一只手也弄断!”

  烈狐顿时噎住,他脑中竟冒出一个想法——要是真的丧命,大部分是被季远溪这张嘴给气死的。

  “你歇会吧。”顾厌起身,挡在季远溪身前。

  烈狐趔趄着往前走了一步,“魔尊大人,我能在你眼皮底下弄走人,说明我还是有点本事的,怎么,您是一定要跟我拼个你死我活吗?”

  “求饶也没用。”

  “那小人也不客气了。”烈狐说完,聚起全身的气,使出他从未在外人面前展露过的看家本领,“这是小人用来保命的招式,既然魔尊大人您要一命换一命,小人也只能试着用这招来杀你了。”

  “尽管来试。”

  烈狐聚的气极其强劲,整个暗室产生了一种击溃坍塌的摇摇欲坠的晃动感,季远溪见顾厌右脚晃了瞬,没有把握如今只有两成修为的他能否接下这一招,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目光牢牢锁在那抹红衣上,挪不开分毫。

  一道强烈的光夺走季远溪视线,旋即巨大的冲击力夹杂着仿佛能搅碎人五脏六腑一样的强烈震感压了过来,季远溪想逃却无处可逃,他下意识闭上了眼。

  顷刻,天崩地裂。

  身边不断掉落碎石碎块,混杂着细灰碎屑,不停歇的从上往下坠,季远溪却如同身处一个无形的屏障中,任由那些石块不断往下砸,也没有受到任何一丝伤害。

  他忍不住睁开眼。

  顾厌的背影挡在他身前,黑发红衣,不像是随性取人性命的恶鬼,更像是那保护着他一隅小小安全的守护神。

  烈狐的惨叫掩盖在石块的剧烈撞击声中,眼前人的身形晃了一下,宛若用尽全身力气一般,朝后倒了下来。

  季远溪忙接住他。

  暗室坍塌,露出一条朝外逃生的路。

  季远溪抱着顾厌,用修为护住两人不被乱石砸到,奋力朝外走去。

  半月后。

  清霜宗宗主凌墨罕见的一脸凝重现身,对守在床边一袭月白长衫的修士道:“霁月尊者,要不还是听我一句劝,让我们宗门最擅长治疗的长老给您这位朋友看一看吧。”

  “不用不用,多谢你的好意。”季远溪微笑着拒绝,“我总觉得他很快就会醒了。”

  “那好吧……”凌墨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道:“尊者,看你守了那么久,不知这位是您的什么人呐?”

  季远溪也不知道怎么说,“你猜?”

  “让我猜的话,肯定就是您的新情人了。”

  “……”

  季远溪简直服气了。

  他稍微思忖了一下,说:“他是我的猫猫。”

  “……啊?”

  “嗯对。”季远溪似乎觉得这个定位很准确,点了点头道:“比起宠物,猫更像家人,你养了他,就要负责他的吃喝拉撒……虽然不用管他这些,但最重要的生老病死里的死,肯定是必管无疑的,所以说他是我的猫猫也没什么错啊。”

  凌墨不是很明白季远溪的这一番逻辑,他静静看了一会便出去了。

  这日的傍晚,顾厌终于醒了。

  他下意识就想翻身下床,被季远溪按了回去,“歇着歇着。”

  蹙眉环视一圈,见依然身处清霜宗,顾厌缓缓开口:“后来如何了?”

  “你说烈狐吗?”季远溪道,“那烈狐竟然是清霜宗的副宗主,一直屈居于凌墨之下多年,内心心生不满……”

  顾厌打断他:“说重点。”

  还想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说起的季远溪立马道:“简单来说就是他儿子死了,他想复活他儿子,结果被咱搅和了,就想抓我过去给他儿子陪葬。”

  “白哲是我杀的,你找你做甚?”

  季远溪卑微的说:“还不是因为我好欺负些吗?”

  顾厌静静看了他半晌,忽然道:“你这张嘴可没人欺负的了。”

  季远溪一下子就得瑟起来了,“那当然,我可是靠嘴爬上王者段位的,想当初我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击溃对手心理防线,拯救队友于水深火热之中,那一战真是石破天惊犹如天神降临下凡人间……哎哎哎你怎么不听了我还没说完别走呀?”

  “唉好吧好吧你出去就出去,反正我给你用了易容术别人看不见你的真实样貌,不过我也不知道之前别人眼中的你是什么样子……”

  窗外,影影绰绰,阳光正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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